一空道人见我脸上神色急慌,大概以为我信了他的鬼话,哈哈一笑对我说道:“贤侄不必惊慌,当年唐皇遗宝共有三件。”
“紫金龙头杖虽然在你师父手上,可现如今赤凤玉带却已落入我手,你师父这掌门之位便未必算数。”
“贤侄若有意,可投我门下,我今生只收你这一个徒弟,一定说到做到,绝不会如你师爷一般食言而肥!”
肖怀远听罢将手中紫金龙头杖重重一顿,喝骂道:“放肆!师父对你一向恩重如山,你竟说出如此狂悖之语!他老人家收徒乃是光大门楣的正举,岂容你来说三道四!”
一空道人恨恨地说道:“二师兄,你说这话也太偏心!师父收我入门,恩重如山自是不假,可自从他老人家收了一明之后,修行上可曾对我再有半分指点?”
“那时大师兄常年在外云游,三师兄对我爱搭不理,四师兄也总是躲躲闪闪,我修行上遇了难题,只有你肯指点,我没说错吧?”
肖怀远沉声说道:“常言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他老人家已将大道传下,众弟子修为上是否能更进一步,这个……有时也看机缘。至于你那几位师兄都已不在人世,你又何必执着?”
肖怀远平素性子耿直,向来不爱说假话,可刚才说话时磕磕绊绊,显然并不从心。
一空道人怒道:“二师兄你素来为人正直,又何必替他们遮掩?戊午年一群喇嘛僧打着拜山的旗号到玄真宫寻衅,你和大师兄在外云游,师父碍于身份不好出手。”
“三师兄装聋,四师兄作哑,哥俩儿一块闭关去了。”
“我出手将那一群挑事儿的喇嘛僧教训一顿赶下山去,大扬我玄真宫的威风!”
“可不久三师兄出关后,却向师父进谗言,说我出手没有方寸,杀心重而道心轻。”
“师父偏听偏信,非但不奖反而罚我到后山闭关两年。”
“两年后我出关时,嘿嘿……师父就把一明收下了。二师兄,我没说错吧?”
肖怀远听着一空道人说话,脸上神色数度变化,最终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没错,可你也不能因此就背叛师门投奔鬼子,还出手杀了老三。你今日来此,只怕也是奉了武田刚之命吧?”
一空道人怒道:“是师门先背叛了我!常言道‘君不正臣投外国,父不慈子奔他乡’,一明来了之后师门便容不下我,我又能怎么办!至于三师兄,嘿嘿……我早就想杀他了!”
肖怀远也怒喝道:“一派胡言!宗门因你遭逢大难,你却还不知悔改,我今日便要清理门户!”话音一落手中紫金龙头杖光芒大盛。
我沉声说道:“五师叔,你未被囚禁、鸩杀便是大幸,你不该怨恨。不信且看二十四史,历代废太子哪有一个好下场?”
肖怀远厉声喝道:“臭小子你胡说什么!”
一空道人嘿嘿两声,说道:“贤侄这话有些意思,有什么话不妨一次说完。”
我索性将右手腕袖口解开,把袖口一寸一寸的挽了上去。
银麟臂甲露出,我抬起手臂说道:“五师叔,这就是你要的银麟臂甲,唐皇三宝咱俩已得其二。”
“今日只须毙了肖真人,那紫金龙头杖也归了咱们。”
“到时你当太上掌门,我当掌门。咱们爷俩儿一同执掌玄真宫,岂不妙哉!”
大概是我这一番话加上突然出现的银麟臂甲给他的震撼太大,一空道人脑子明显有点宕机。
他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大张着嘴巴,半晌都没说出话。
肖怀远脸色十分平静,看不出丝毫喜怒。
倒是宫玉愤然说道:“师弟,你怎么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我也不理她,只顾目不转睛地盯着一空道人。
过了半晌一空道人才叹了口气说道:“我自知性子偏激,有仇则必报。可做人需得恩怨分明,在师门冷落我的那段时间里,二师兄依旧待我如常,只凭这一点我便不能杀他。”
我笑道:“可是今日你不杀他,他却偏偏要杀你。倘若真打起来,没有暗处的枪械助你,我看你未必是肖真人的对手,那又怎么办才好?”
一空道人“嘿”了一声说道:“比斗本就是各凭本事,倘若我学艺不精死在二师兄手上,那也无话可说!”
我听他这么说,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当即转过身来,向着肖怀远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
肖怀远奇道:“你这是干什么?”
我跪在地上说道:“弟子有个不情之请,请师父答应。”
肖怀远皱着眉头说道:“你先起来说话。”
我沉声说道:“这话当真有些大逆不道,弟子还是跪着说吧。弟子想求师父开恩,饶了五师叔性命!”
肖怀远怒道:“混账东西,你替他求的什么情!”
我朗声说道:“五师叔背叛师门杀害师兄确实铸成大错,可弟子刚刚听闻当年宗门内诸多辛密,这一切也确实都事出有因。”
“五师叔虽然杀心甚重,可我适才言语试探,他人性尚未泯灭。更何况他今日出手惩凶,也是大功一件。”
“常言道浪子回头金不换,方才五师叔说要与弟子结个善缘,这便是因,弟子此刻为他求情,这便是果。”
“请师父大发慈悲,成全这段因果。”
肖怀远听罢怒喝道:“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因果,还不速速退下!”语气虽十分严厉,脸上却并无气愤的模样。
我见状急忙说道:“若能留得五师叔有用之身,将来能够反正,则玄洋社如断一臂,而我方则平添一大助力。请师父成全!”
说罢又“碰碰”地磕起了响头。
一空道人洒然道:“贤侄不必如此,你一番心意贫道领了。可我造孽不浅,今日若死在二师兄手下,嘿嘿……也算圆满。”
肖怀远大手一挥,喝道:“够了!一空背叛师门,杀害师兄,即便事出有因也罪孽深重!”
“有道是活罪可免死罪难逃,玄真宫将其逐出师门,一空道号不可再用!”
“秦道长,望你今后好自为之,真心赎罪!”
我听罢心中大喜,连忙说道:“多谢师父!”
胖道士听得肖怀远称其为“秦道长”,嘴巴张了张,还未曾说出话,眼角竟先流下了两行浊泪。
我走上前去拱了拱手说道:“请秦道长屈尊,暂任义和团护法长老,最近一段时间就跟在我们身边,毕竟有些玄洋社的情况,还需要向秦道长打听。”
秦道长闭着眼睛长叹一口气,眼皮微微颤动,片刻后忽地对我抱拳说道:“掌门团首今日施大恩于我,今后无论水里火里,贫道任凭差遣!”
我急忙将他施礼的手压了下来,轻声说道:“五师叔你是长辈,不必对晚辈行礼。”说完后我回头看了一眼肖怀远。
肖真人见我目光扫来,立刻将微微上翘的嘴角强行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