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洲城突然加强巡逻,说是在抓捕破坏冬祭的罪人。
这几日,客栈除了掌柜还有城中守卫接二连三地盘问,众人索性也不出门,对外就说少爷病重不便见客。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三日后的冬祭。
临近冬至,万物染寒,平洲城却早早苏醒。
墨故知照旧回绝掌柜的“好意”,耳畔尽是窗外敲锣打鼓的欢呼声,不同于排演,真正的冬祭简直可以用盛大来形容。
“冬祭是整个平洲城灵气最稀薄的时候,也是这里的人最接近普通人的时候。”溟若坐在一边,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墨故知眨眨眼,玩笑般开口,“其实我可以趁这时候把他们都杀了。”
溟若猛地抬头,一时间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样既能帮你救出那些圈养的‘灵族’,又能毫无阻碍地推进我们的计划。”
“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墨故知凑近溟若,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溟若咬牙切齿,她不清楚这些人的来历,但其中这个女人绝不是她可以招惹的。
分明按骨龄来看还是个娃娃,到底哪来的这么强的压迫感。
外面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吗!?
“如果你真的这样做,我不会和你们下海的。”溟若垂眸,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她此刻压抑的愤怒。
墨故知轻笑出声,“我可以抓你下去。”
“那我一定会和你鱼死网破!”溟若突然抬头,一双晶莹剔透的海蓝色好像在阳光下翻涌的海浪。
墨故知有片刻失神。
良久,她移开视线,撇嘴道:“没意思。”
浥青早已做好给小师叔“擦屁股”的准备,适时插进来道:“她性情乖张,我们家老爷也为此烦闷已久,但我向您保证,她是个好人。”
“是个好人”一出,剩下三小只差点绷不住表情,但一股直窜天灵盖的凉意愣是让他们手动闭麦。
“看!花车游行开始了!”
一声惊呼打破了尴尬的氛围,众人凑到窗边,只见人群如风云一般流动散开,不管是外来的旅人还是城中百姓纷纷躬身屈膝,在道路两侧跪下,嘴里念念有词。
“他们在干什么?”余欢好奇道。
溟若冷声道:“在拜别即将归家的‘灵族’。”
墨故知轻嗤一声,“怎么,希望被送回‘家’的人可以感念他们的恩情借此求得保佑?”
溟若闻言一愣,接着深深地看了墨故知一眼,低声道:“或许在他们眼里是这样吧。”
“这么善良啊。”墨故知毫不掩饰脸上的嘲讽,“分明知道他们只是一群为自己恶行找借口的败类,却还要相信这只是封建迷信?”
“真会自欺欺人,溟若。”
溟若脸上刹那间血色尽退。
“咳咳!”浥青叹了口气,不得不开口打断小师叔单方面的“霸凌”,“花车开始绕城了,行动吧。”
*
是夜,海水仿佛与天际融成一线,咸涩的海风吹来一股难以名状的躁动。
“城主到——”
几名身着流光法衣,神情肃穆的修士缓步而来,他们低垂着眼帘,口中念念有词。
而在最中间,被众人簇拥着的男人脊背笔直,一身拖拽的锦绣长袍,上面隐约可见灵韵流动。
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他们伫立两侧,神情庄重地看着城主将早已放在筏子上的花车轻轻一推,一抹金色在海岸边缓缓流淌。
拖曳出的金色丝线好像寄托了城中百姓对海底遗迹的信仰,他们虔诚跪拜,直到花车逐渐没入黑暗,彻底消失在海面。
下一瞬间,仿佛打开了一个豁口,平洲城中灵气喷涌而出,感受着体内渐渐充盈的力量,人们载歌载舞,庆祝新生。
一望无际的海上,海风掀开帘子,花车中女孩手指微微蜷缩。
“小墨小墨?”
“在呢。”
筏子下方咕嘟咕嘟冒出几个泡泡,只听哗啦一声,一张艳丽无比的美人面冒了出来。
“闹鬼啦!”熟悉的声音响起,帘子被人单手扯掉,里面赫然是寻岳的脸!
寻岳被突然冒出的人头吓得一屁股跌坐在花车上,红衣裙摆被扬起的海水打湿。
他下意识闭眼,却听见一声熟悉的嗤笑。
“就你那胆子,我都不想说。”
墨故知从水下缓缓浮起,湿透的白发贴在脸颊上,衬得那双眸子越发幽暗。
她单手攀上筏子,翻身一跃,溅起的水花一个不落地泼在了寻岳脸上。
“那个。”寻岳抹了把脸,指着仍在咕嘟咕嘟冒泡的海面,“好像还有东西······”
墨故知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撇撇嘴,表示不想理会。
下一秒,水花从四面八方袭来,四道影子一跃而起。
墨故知躲在保护罩内,看着被打成落汤鸡的寻岳,隔空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把衣服换了去,穿裙子有瘾啊?”
“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寻岳生气,寻岳要说。
繁复的红绸外袍沾了水后更是重的不行,寻岳耷拉着眉眼,湿漉漉的狗狗眼里写满了委屈。
“好好好,我错了。”墨故知敷衍得摸了摸寻岳还在滴答水的脑袋,接着二话不说便掀翻了花车。
随着花车沉入深海,众人能感受到那股蠢蠢欲动的能量近在咫尺。
“各位。”墨故知环顾四周,在扫过溟若时微微停顿。
溟若以为她要说什么。
然而,那个人只是笑了笑,“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这些人声音不大,溟若却没有听到一丝退缩之意。
面对一无所知的海底,为了一个不确定的东西,为什么可以如此执着,又如此自信。
这些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