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子上写着:
昨日城中正永当铺的发生了一起盗窃案,一块重约10两的“福禄寿三星报喜”纯金牌被盗,捕快根据现场线索,拘捕了在场的4个人。
他们的供词如下:
布员外布赫利说:“我看见金牌是王秀才偷的!”
王秀才王文轩说:“不是我!金牌是查员外偷的。”
查员外查良说:“王秀才在撒谎,他陷害我。我是来当铺当金牌的,钱还没拿到就偷走,不是脱裤子放屁么?再说了金牌本就是我的,就算我拿走也不算偷。”
戴朝奉戴明说:“金牌是谁偷去了我不知道,反正我没偷。”
据当时问询讯的捕快描述,布员外嬉笑地应付着他们。当地有头有脸的士绅都有参股正永当铺,据说连县衙的几位老爷也有份。布员外有参股,一直把当铺当作自己的地盘。在当铺他显得有恃无恐,毫不在意自己说的话会有什么影响,因此他的证词不能信。
这王秀才王文轩原是县里养蚕大户的儿子,考上秀才后乡试数次落第,就再没心思进学。王员外过世后,原本殷实的家境都被他败光了。败落后,没了本钱便专在本县勾栏瓦舍帮嫖贴食,玩儿的东西样样精通。他又巧言令色勾引良家子弟到布员外的赌坊去鬼混, 是县里有名的帮闲。指不定这查员外就是他们此次的目标。
查员外查良是外来货商在本地娶妻置业,原本做山货生意,家境要比布员外还好点。不久前被王秀才拾掇着迷上了牌九,大把大把的花银子,肉眼可见地家境日趋没落,最近在正永当铺当了不少东西。
戴朝奉戴明在正永当铺做了十年小郎,去年刚熬成了“四柜”。“朝奉”们素以吝啬苛刻着称,都说猪油经他们的手摸一下也会小一圈。他们在抵押品的估价向来说一不二,也养成了他们说话言简意赅模棱两可不得罪人的习惯。
当时店内雅室就此四人,一定有人偷了金牌。可是具体是谁?之前的捕快全无头绪。
布员外作为当铺的股东自然是不会被收押的,华吉先不着急审问被收押的三人,而是带着王永年直奔当铺而去。
当二人来到正永当铺,被当铺的“二柜”萧朝奉领到了一间贴着封条的雅室。撕开官府的封条推门而入,华吉扫了一眼里面没有任何阻挡,就是一间四四方方的房间。房间中央是一张八仙桌,上面有一盆越州盆景,盆景旁放着一个空的内衬红缎的红木盒。那盆景如画,绿意盎然,一抹生机盈满室。桌上的四杯茶也保持着众人使用过的痕迹,只是现在随着一夜水分的蒸发,里面的茶叶已经干枯。
“华捕头,”萧朝奉小心的问道,“这里一览无余,似乎没什么线索?”
华吉没理王永年,让萧朝奉叫来了当时服侍的小郎,询问了当时四人座次情况。转身他又问萧朝奉要当铺的当票。
当票只是写了文字,并没有画押,也就是说当铺还没给查员外银钱,萧朝奉和小郎也确认了这点。
看着上面的怪字,萧朝奉解释道:“当票上写着:‘光板淡金牌一片‘!“
“不是说是一块福禄寿三星报喜纯金牌么?”王永年疑惑的问道。
萧朝奉斜睨了他一眼,打发了小郎后,继续与华捕头热络的闲聊道。
王永年见二人都不理会他,他假装就开始四处东摸摸西敲敲,暗地里向左老求助。左老表示可以利用自己穿透实物的能力,看看房间里是否有暗格。
不消一会儿,左老很轻易的便发现盆景与八仙桌内都有暗格,而那个金牌此时就藏在盆景下的暗格内。王永年听闻正要提醒华捕头,却被他揽住肩膀向雅室外走去。背后的萧朝奉趁着这个空档直接取走了暗格内的金牌。
“他!”
“他什么他,”华捕头转头对萧朝奉说道:“大早上出来还没吃东西呢!向萧掌柜的讨一碗吃食呗。”说完他待萧朝奉出来后又用封条封闭了雅室。
“很是不巧,昨日发生盗窃案,铺中人心惶惶也没准备什么吃的。”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六枚银币递给华吉,“这有些散碎银钱,华捕头别嫌小铺怠慢了。”
华吉熟稔地接过银钱,拿出一枚吹过后放在耳边,确认无误后顺手扔给了王永年。
“小子,还不谢谢萧掌柜的赏!”
“谢华捕头,谢萧掌柜!”尽管对当下的情节一头雾水,王永年还是选择相信左老的判断,顺从的谢过面前的两位。
待到出了当铺,王永年的手紧紧的拽着那枚银币。当初自己的父亲就是因为一枚银币丧了命,如今自己要因为一枚银币出卖良心为虎作伥么?
左老劝道:“不要多问,祸从口出。你若挡人财路,人家是会断你生路的。”
二人步行快到衙门的时候,王永年还是忍不住向华吉问道:“为什么?”
“盆景与八仙桌内都有暗格,说明这当铺明显是惯犯了!这当铺将偷窃分成两步不同人之间紧密合作,看来是约定俗成的潜规则了。官商勾结,你无权无势做得了什么?”左老还是耐心的解释回答。
“捕快是贱业!”华捕头招呼王永年在衙门前的面摊坐下,给两人各叫了一碗烂肉面。“只要是手脚利索、脑子好使的都能当捕快。可是一旦家中有人当了捕快,就会影响族中三代人的科举资格。当然对于你这种孤儿,比起流浪是好上许多了。”
所谓烂肉就不是成块儿的好肉,都是些下脚料。因此价钱非常便宜,是穷人解馋的油荤。肉丁酥烂做的卤浇在热腾腾的面条上,再洒上适量葱末,这滋味鲜美极了,王永年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掉。暖烘烘的汤汁粘稠浓郁,顺着喉咙流入胃中,驱散了他身体的寒意。
华捕头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像是在闲聊,又像是自言自语,他看着衙门进进出出忙碌的身影,并不急着吃面。
“捕快是官员的附属,没有明确的品级,这年俸就得看老爷们的心情。遇上好的阔绰的主,像沈主簿通常跟在他手下的快手大多识得几个字,给的就多些,大约在10枚到12枚之间,刚够普通人家一家五口的开销;孙大人手下咱兄弟们人最多,一般比较固定给8枚银币,大家也多是光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王县令手下的那些皂班的最惨,只有4枚,还随时有被开缺的时候。这人总是要吃饭的,不会嫌钱多,那不够花就得想办法。”
最后似是劝告,也像是警告,他说道。
“我不管你以前如何,如今在我手下做事就按照我的规矩来。一枚银币可以换1000个铜板,这一碗烂肉面就得要5个铜板。如果你下次要犯浑的时候,先想想你还能吃多少碗!”
王永年低头吃完自己这碗,在华吉的允许下,又吃完了他那碗。两碗烂肉面下肚,冒着汗的额头不知是吃面热的,还是怕的。
待他吃完,华吉排出10枚铜钱与摊主,摊主识趣的只收了5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