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冬日雪
别离后,每日雪。
寒风凛冽,雪花纷飞,铭安哆哆嗦嗦地伸出那双被冻得如同熟透虾子般通红的爪子,握住冰冷的斧柄,一下又一下地用力劈向眼前堆积如山的木柴。
那一日之后,铭安便被蛇兽人当做商品一般卖到了这个地处偏远、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沟里。此地四周皆是高耸入云、连绵起伏的山脉,地势险峻,道路崎岖不平,无论是上山还是下山,都只有狭窄而湿滑的泥泞小道可供通行。更糟糕的是,茂密的树林中还时不时会有一些身形娇小但却凶猛异常的魔物出没,它们如幽灵般悄然游荡在周围。
";咚......咚......";沉闷而单调的劈柴声在寂静的山谷间回荡,仿佛是铭安内心深处痛苦与绝望的呐喊。
他已经被困在这里整整三个年头了。
在这段漫长的时光里,他曾无数次试图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然而每次都以失败告终。他曾经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哀求那些兽人放过自己,可回应他的永远只有冷漠与无情。
只要他胆敢逃跑,就会立刻被抓回来,然后双脚被沉重的镣铐束缚住。
若是他放声大哭,就会像垃圾一样被毫不留情地扔回屋子里,让他独自一人在黑暗中哭泣。
尽管这户人家,甚至可以说是整个村子的兽人对待铭安还算不错,时常给他送来食物和衣物,但这丝毫不能改变他们通过交易幼崽来获取利益的丑恶行径。所谓的善良不过是一层虚伪的面纱,无法掩盖其背后隐藏的罪孽。
";哗......";随着一阵铁链相互撞击发出的刺耳声音响起,铭安艰难地挺直身子,顶着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步履蹒跚地走向那堆刚刚劈好的柴火。他用尽全身力气将一根根木柴聚拢在一起,动作显得有些笨拙而吃力。
他宛如行尸走肉般地站在这陌生之地,眼神空洞而麻木,仿佛那无尽的岁月已将他眼中曾闪耀着的童真光芒彻底磨灭。此地并非他的家园,他真正的归属是那座破庙和那个宁静祥和的小渔村。
铭安缓缓地抬起头,仰望着天空中漫天飞舞的雪花,思绪如潮水般汹涌澎湃。此刻,他心中牵挂不已的是云舫,不知道他如今过得可好?
冰冷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而下,其中一片不偏不倚地坠入了他的眼眸。他的泪水早在许久之前便已流干,唯有那逐渐融化的雪花,似乎在代替他发出无声的哭诉。
铭安拥有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犹如深邃的冰蓝色湖泊一般清澈动人。但此时此刻,那片湖水之中仅剩下了冬。
而他的身躯,上面早已布满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痕。这些伤痕,有的是当初他拼命逃跑时不慎从陡峭的山路上滚落所留下的,有的则是他为了摆脱困境、保护自身安全,不惜以自伤相威胁而造成的。
尽管那些伤口会因为铭安身体的特殊性,最终都会慢慢愈合,但外界力量所带来的创伤终究还是会在他的身上留下难以抹去的疤痕。就如同一棵正处于青春年华的树木,却因种种遭遇而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划痕,垂死而苍老。
铭安从未放弃过逃跑的念头。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渴望。
起初,这户人家对待铭安的方式极为简单粗暴,仅仅是把他锁在那间狭小昏暗的屋子里。
那屋子的门窗紧闭,仿佛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将铭安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开来。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陈旧腐朽的气息,昏暗的光线从小小的窗户缝隙中艰难地挤进来,洒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
铭安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只能无助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他一开始哭闹不止,那稚嫩的哭声在屋子里回荡,带着无尽的委屈和不安。
然而,他的哭闹并没有换来任何同情,反而引来了更加严厉的呵斥和禁锢。
渐渐地,铭安明白了哭闹毫无用处,于是他开始默默地忍受着这一切。
当铭安不再哭泣也不再吵闹时,那户人家才仿佛松了口气,缓缓地把他从那间屋子放了出来。
时光悄然流逝,转眼间,三年的时间匆匆而过。这三年来,铭安所经历的每一刻都仿佛是一场与命运的艰苦博弈。
每一次的逃离尝试,对于铭安来说,都不仅仅是为了摆脱眼前的困境,更像是在一点一点地拓展周围那未知的地图。
他会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的环境,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线索。每走过一条路,每绕过一个弯,他都会在脑海中详细地记录下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铭安变得“老实”了许多。或许是因为他长时间的顺从,让那户人家放松了警惕。渐渐地,他被允许活动的范围逐渐大了许多。
这种所谓的“自由”依然是有限的,他的脚步依然被牢牢地限制在村子周围的这片狭小天地里。
幸好,铭安曾在老山羊那里长时间的学过各种草药。那些草药的知识如今都可以运用到了……
今天的雪很大,大到可以掩埋一切的足迹和罪恶。
“铭安,来吃饭了!”屋里的鹿兽人说着。
“来了!”铭安甜甜的说着,眼里却是化不开的冷。
很巧吧,买下铭安的正是一户鹿兽人,铭安的加入,让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一家人,但罪恶就是罪恶,永远不会因为是同族而抹除。
铭安放下了手中的斧头,向着屋里走去。
今天的这顿饭可是铭安“精心”准备的最后的晚餐,两年的顺从才换来对方的信任,才让铭安有接近食物的机会。
来到屋子里坐下。老规矩,还是铭安先吃了每一样菜,那两只鹿兽人才开始动筷。
“父亲,爹爹,尝尝这个,很鲜的!”铭安讨好的向着那两只鹿兽人的碗里夹着菜,眉眼弯弯带着笑意,嘴里甜甜的说着。
两只鹿兽人看着铭安乖巧的样子都乐得合不拢嘴,经过两年多的调教,铭安看起来是乖了不少。
温馨的小屋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一家三口围坐在餐桌旁,有说有笑地享受着晚餐时光。
而铭安悄悄地将自己的爪子藏在了桌下。只见他的爪尖狠狠地刺入了爪垫之中,尖锐的疼痛刺激着神经,让他能够勉强保持清醒。
时间过去一会儿,一阵轻微的“咚咚”声打破了宁静。铭安抬眼望去,对面的两位鹿兽人一头栽倒在桌面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们被铭安事先混入饭菜中的迷药给放倒了。此时的铭安只觉得天旋地转,脚步踉跄,但还是强撑着站起身来。
败也迷药,成也迷药!
为了不让那两只鹿兽人起疑,铭安狠下心来,同样吃下了含有迷药的食物。此刻,强烈的眩晕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咬紧牙关,跌跌撞撞地冲到院子里,二话不说便将脑袋猛地伸进了一口快要结冰的水缸中。刺骨的寒意瞬间传遍全身,让他一个激灵,意识也随之稍稍清晰起来。
待视线渐渐集中,铭安不敢耽搁,迅速从水缸中抬起头来,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然后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几件衣物,蹑手蹑脚地朝着村外走去。
这些年的摸爬滚打可不是白过的,凭借对村子地形和村民作息规律的熟悉,铭安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可能出现的阻碍,悄无声息地向着山下走去。
冬季的山是极冷的,随便一口都能呼出一片哈气,山中静悄悄的,只有雪花敲打树枝的声音。
铭安裹着衣服向山下走去,他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迷药放的不少,要不然怎么能迷晕两只成年兽人。
寒冷刺骨的空气如冰刀般刮过铭安的脸颊,让他那原本混沌的意识稍稍有了一丝清明。当他努力睁开双眼时,映入眼帘的依旧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那白色仿佛没有尽头一般,无边无际地延伸着。
铭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脚,沉重的锁链紧紧束缚着它们,限制了他的行动速度。可是时间紧迫,他根本无暇顾及寻找解开锁链的钥匙,只能拖着这累赘艰难前行。
他所穿着的鞋子异常单薄,早已经无法抵御严寒和地面上那些被冻得坚硬无比的石头。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尖锐的石子刺破鞋底,深深扎入脚掌之中。丝丝鲜血从伤口渗出,在他走过的道路上留下一串血痕。
随着不断下行,阵阵低沉而恐怖的吼叫声传入了铭安的耳中。这片森林里魔物实力并不强大,通常情况下,一只成年兽人便能轻易将其制服。
可是如今铭安自身的状况却极为糟糕,身体虚弱不堪、行动迟缓,根本无力应对这样的威胁。
一阵轻微的翅膀扇动声引起了铭安的警觉。他猛地回过头,只见数只幽枭从茂密的树林中疾飞而出。这些幽枭虽然体型不大,但它们锋利的牙齿和爪子同样具有致命的杀伤力,如果不小心被其咬上一口,后果定然不堪设想。
铭安心头一紧,本能地想要拔腿狂奔逃离此地。慌乱中的他竟然忘记了脚上还拴着锁链,这突然迈开的大步子直接导致他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前扑倒在地。紧接着,由于惯性作用,他顺着山势一路翻滚而下,耳边风声呼啸,周围的景物飞速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