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辰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在其他三人耳边炸响。
秦教授眼睛瞬间瞪大，被针刺一样猛然回头，颤声问道：
“你怎、怎么知道？”
老人家手上的香烟掉在桌上，将上好的木质台面烫伤。
“向荣，你真的早就知道变异潮的事情？”
段听南也从摇椅上坐起身子，不可思议的盯着自己的恩师，想听他如何解释。
秦向荣眼瞳快速摇摆，整个人抽空：
“老人家还记得朝英吗？就是我那个死了六年的妻子”
老人家一愣：
“朝英当年是华国最顶尖的科学家之一。
我记得她在地质能源领域的建树，是无人能及的。
可惜那次科考出了意外……”
说到这，他一双幽深的眼眸突然睁大：
“难道是那次科考？”
秦向荣苦笑着点头：
“不错。
六年前，我们得到消息，在华南某处深山，发现一座极深的天然洞穴，各项指标都符合地热能科考条件。
正好当时我也要去华南采集一些植物标本，就和朝英同行。
没想到，就是那次洞穴科考，改写了我们的命运”
段听南看了梁辰一眼，梁辰掏出几张纸巾塞到她手里，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秦向荣略带嘶哑的声音继续道：
“那是我见过最深的天然洞穴，里面竟然还有一些已经绝迹的珍稀植物。
当然，最高兴的还是朝英。
她不停的跟我说，那里极其适合超深地热能研究。
但随着科考队不停下探，我们有了不可思议的发现”
他扶了扶缠满胶带的眼镜，仿佛重新置身那个神秘洞穴：
“下探到五千米时，朝英发现，我们周围的洞壁，明显有人工开凿的痕迹……”
段听南倒吸一口冷气，不自觉看向老人家：
“爷爷，是军方挖的吗？”
老人家面容同样冷峻，肯定的摇摇头：
“不是，要是军方的设施，科考队进不去”
秦向荣点点头：
“我们起初推断，应该是误入了某个古墓。
毕竟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件。
但朝英却断然否决了这个判断，因为她发现，洞壁的开凿痕迹，是非常先进的工具留下。
别说古人，就是现在最先进的钻探设备，也不可能做出那样的切面”
段听南看看梁辰，又看了看手中的纸巾，心想这明明是个恐怖故事，你给纸巾是怕我吓尿了？
秦向荣继续说道：
“我们拗不过已经陷入狂热的朝英，只好跟着她继续下探。
最后……在差不多十千米的一个地下湖畔，发生了意外。
检测过地下湖水质安全后，我们开始取水做饭。
水烧开后，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喝水。
我因为肠胃炎呕吐了几次，是唯一没有喝水的人”
他双手环抱胸前，身体微微颤抖：
“很快我就发觉不对，队员们一个个变得焦躁不安，开始互相埋怨和谩骂，最后甚至大打出手。
就连平日涵养极好的朝英，也开始满嘴脏话。
然后……我就看见大家开始相互撕咬……
对，就像野兽一样撕咬，直到今天我也忘不了他们双眼猩红，满嘴血肉的样子……”
段听南挠了挠头猜测道：
“是湖水里有寄生虫？可是水明明烧开了啊！
那就是有某种让人精神错乱的有毒物质！”
秦向荣摇摇头：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为了保护朝英，举起石块砸死了几个咬她的队员。
用背包带把她捆住，想要把她带回去治疗”
他心虚的看了眼老人家和梁辰，低声解释了一句：
“原谅我的自私，当时那种情况，和地面的通讯早已中断，我救不了更多人”
老人家抽了口烟：
“理解”
秦向荣叹了口气继续道：
“我拉着疯狂挣扎的朝英往外爬，断粮断水外加肠胃炎的折磨，中途晕倒好几次。
但每次都奇迹般的苏醒，而且每次苏醒，我都感觉肚子里好像有食物。
我不敢停留，只要还有一丝力气就拉着她爬，呵呵，没有什么洞穴科考经验的我，最后还是迷路了”
秦向荣懊恼的抓着自己稀少的头发：
“我又饿又累，实在找不到来时的路，已经放弃挣扎，准备和朝英死在一起。
意识模糊间，朝英突然恢复了神志，挣开绳索。
然后我就看见……她竟然徒手爬上岩壁，轻松抓到几只速度极快的蝙蝠。
她的皮肤生出尖刺，刺入那些蝙蝠体内，吸收它们的血液和组织……
最后，她从嘴里吐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果实，让我吃下……”
段听南越听越心惊，此时哪里还不明白：
“那是储能瓜？”
秦向荣点点头：
“没错，我吃下那颗果实，感觉从未有过的精力充沛。
刚要带她离开，朝英见鬼似的看向洞穴深处，不停说着‘来不及了’。
我问她为什么，她却语气越来越急迫，只跟我说什么，人类即将被邪恶感染，越来越多的人会变成怪物，让我保护华国，保护人类。
我问她怎么保护，她……”
秦教授痛苦的低下头，语调中带着悲伤：
“她当着我的面，从自己腹部割下一块肉，让我将她的基因带回去做研究。
我不肯答应，正准备想办法把她打晕带走，就看见那些发疯的队员，已经手脚并用的朝我们追过来，他们面目狰狞，双眼猩红，就像是一只只洞穴异兽。
朝英一把将我扔上一个高台，然后转身把他们引向了另一个方向”
秦教授说完，再也压不住内心悲痛，趴在桌子上哭的声嘶力竭。
段听南拿起纸巾走到他身旁，轻柔的将纸巾塞到他手中。
梁辰点燃一根烟，沉声补充道：
“秦教授回来后，曾经试图向官方说明下面的情况。
可那些人并不相信他的话，认为他受了刺激胡言乱语。
他没有办法，只好在自己最擅长的植物学领域，为华国做一些事情。
他用他爱人变异后的基因，培养出了能够吸食动物血肉，高效转化为食物的青藤。
想在她说的邪恶感染来临后，解决人们的吃饭问题”
段听南看向秦教授的目光充满敬意：
“所以从一开始，老师就是想用青藤，去转化那些变异后的怪物，为幸存的人类提供食物”
老人家皱眉听完这一切，长长叹了口气：
“小子，感染科考队的湖水，是否和那些变异怪物有关？
如果有关，邹仁杰又是怎么掌控那些怪物的？”
梁辰挑眉，心道老头子不愧是为了不起的战略家，总能在瞬间就把握到问题的核心。
他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并且详细询问过军子。
毕竟相位孢子不但寄生过幽影和李乐生，还寄生了青藤。
对于两者的关系，军子最清楚不过。
他挠了挠眉心，说出了军子告诉他的结论：
“有关，但又完全不同。
就好像……一块磁铁的两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