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施粥摊子已经搭好了,我这就出去了。”枫娘穿了件深蓝色的衣服,脸上弄了个纱巾遮面。
“等我一下,你那旁边就是凉茶摊子,咱们一道走。不过你这样出去没问题?”李澄也是蓝色衣服,外面人都吃不上,她们实在不方便穿着太过鲜艳。
“也好,有事可以互相照应。”枫娘点头,两人一起出了院子去前门和众人集合一起出发。
赵夫人带着枫娘跟李澄是一路,卢姨娘和妙姨娘是一路,红姨娘跟两个年老一点的姨娘是一路,三路人带着人直奔三个施粥摊子。其他的摊子上则是挂着一个赵字,由管事全面负责。
王大人一日放进二百个难民,中午一批,傍晚一批,老人和孩子优先,青壮年则需要在城外排队,等着补号。但是也不是白等,早来的早补缺,并不吃亏。
中午这批进城的难民,被衙役们带到城西的救灾棚子,按男女分了住的地方。地方不大,一人只能分到一个够自己躺下的位置,但总比露宿街头好。棚子周围早早被石灰消杀过,这时候附近点着艾草,驱赶虫蚊。
“城里有施粥的摊子,你们可以先去喝上一碗。要是还有点余钱,可以去粮店那买蒸好的干粮。粥摊限量,粮店可以多买。城里还有凉茶摊子,喝了防疫病,现在要是生病了可不好治。”衙役们例行公事一样,把城里几个给难民提供服务的摊子介绍了一番。
“想吃多少可以买多少么?”问这话的是手里有点钱的,这还惦记把手里的钱都换粮食呢。
“可以,不过我劝你也别多买。你们只能买做好的干粮,这天气放不住啊。而且粮店里每天都有新鲜干粮,倒卖这个是没出路的。”衙役瞅了那人一眼,点破了人家希望的泡泡。
赵夫人站在粥摊前,见端着碗过来的人是个孩子,用饭勺使劲往下捞了一些米出来,倒进碗里。
“就在这吃吧。”赵夫人看了眼那孩子身后的家长,出口说了一句。
“这边来,吃完了,再走。”一个丫鬟把孩子带到了棚子的一角,孩子身后的大人脸上表情略有复杂。
枫娘拿了双筷子,负责给每个人的碗里夹一块小小的腌菜,人不吃盐,没有劲。粥摊上排过队伍的人,喝完稀粥后就都直接去了隔壁的凉茶摊子。
“这凉茶药味好足。”
“要是甜点就好了。”
“这是防病的,不是甜水。”
“就是,明明兜里有钱,还来占便宜。”
“你说谁呢?”
“说你呢,一路上都在摸裤腰,那里肯定有钱。”
连日来的积攒的压力,进城的难民们看上去都很想找个机会发泄一下。
“城里打架,先动手的直接赶出去,再不让进。”负责维持秩序的管事,连忙走到前面。想在这打架,我们家护院可不是摆设。
难民们理他?那是不可能的,几个人当时就动手推搡了起来。管事一挥手,赵家大价钱养着的护院们当时冲到了前面,一手一个就那么给扯开了。然后往后一推,后面自然有人拿绳子将闹事的人捆起来,直接往城门口就送。
打架的人也是有亲戚朋友的,有不停说话让放人的,还有直接动手拉人的。拉人的就是下一个被捆走的,说话的那管事倒是不理。到了城门那,赵家管事说这事是王大人下的令,现在人带来了怎么办?王大人听后,一句赶出去,永不让进就宣判了这事的结果。难民进城前,都是核验过身份的,说不让进你就真进不来。
城外的难民们惊呆了,进去没多久就被扔出来,是干了什么惊天大事。后来打听出来了,吵架动手,仅此而已。但人家芷州城的官说了,不是让你们去死,城门口也有人送粥,只是你想有个屋顶躺着睡觉,那肯定是没门了。
时隔很久之后,这位管事以另一种形式被芷州城人民记了下来。因为什么呢?因为从这他这句话开启了芷州城人独特的吵架打架方式,宁可互相吐口水,也不敢伸出一只胳膊去推走面前讨厌的人。
这事发生的时候,赵夫人面色不变地还在那继续盛粥,枫娘也在继续夹腌菜,李澄熬凉茶的手也是抖都没抖。赵夫人年轻时,也是个狠人,自然不怕这个。枫娘和李澄曾经被人整治过,连杖毙这种事,都亲眼看过,更是不怕。
“拿水把地上的血冲干净。”李澄看见凉茶摊前面有一小坨血迹,跟身后的药房伙计说话。
“好咧,众位稍等,咱们先把这血冲干净。谁知道这血干不干净啊。”负责盛凉茶的伙计,拿起后面的木盆端了水当街冲刷地面。
排队的难民们齐齐后退,给伙计空出地方来。芷州城有点可怕啊,这小姑娘会熬药的姿势这么熟练,以前肯定还熬过别的吧。
粮店前面,当地人排队登记买粮,远远看见几个难民朝着粮店走来,心里多少有点紧张,纷纷偷偷观察。衙役看见难民过来,十分淡定,挥手朝着难民们挥了挥。
“外来者排右边,可以买饼子、和饭团子。”粮店伙计朝着难民喊了几句,又用手指旁边的告示,示意他们识字的可以自己看。
“老爷,我听说他们都弄了施粥摊子,咱们是不是也该弄一下。”到了下午,收到外面消息的刘夫人找到了刘老爷。
“你知道我这次损失了多少钱?”刘老爷面前摆的是账本子。
“不是按上月均价卖?”
“上个月均价?你知道不知道这种灾祸,都是粮商可遇不可求的机遇。我原本想着姓赵的命不好,合该我来赚这一笔,结果呢?他们还不定背地里怎么嘲笑我。”刘老爷恨极了,少赚钱等于不赚钱,少赚钱等于赔钱。
“老爷说的是,可是别人家都出摊了,咱们不出好像显得老爷是对王大人有意见一样。”刘夫人也为难,刚才长宁和她说了,这时候不做善事,刘家的名誉肯定会受损。
“不出。”刘老爷就是对王大人有意见,他对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意见。
“那咱们出别的摊子?”
“你到底想干什么?”刘老爷真是气死了。
“这是我想干什么么?别人都做善事,我们什么都不做,以后芷州城我们待不待了?今年绝收,四处都没米,明年的米肯定涨价,老爷倒是还愁赚不到钱!如今在外面受了气,就冲着我们来了,这算什么事!”刘夫人也怒了,觉得刘老爷抠门抠到鬼迷心窍了。
“绝收,米涨价?有那个姓王的在,这芷州城涨不到哪去!不过,你倒是说的对,四处都缺,我可以往外卖啊。”刘老爷猛地站起,又迅速坐下,连着好几个晚上没睡觉加生气,他头晕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