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后来发生的事情,众说纷纭。有说看见尸体流泪的,也有说看见尸体七窍出血的,但不管怎么说,东南王那天最后肯定是死得透透的。至于傅延至那天也是给众人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认识他的,不认识他的,在那天都是第一次见到了他的真面目。
众人眼中一个喜欢说话,喜欢开玩笑的人心中是没有刻骨仇恨的。但傅先生那日的悲伤不是假的,喂下那颗红色药丸不需要太长时间,但众人却又觉得那一刻特别漫长,仿佛傅先生为了这一天已经做了一生的准备。
之后的事情,是朝廷派人处理的,东南王妃的尸首被傅先生弄了出来,至于埋到了哪里无人能知。梁枫后来私下曾和李澄说过,他怀疑傅先生并没有将王妃下葬,而是火葬之后随身带着了。
战争虽然看似结束,但是给社会带来的伤痛却不是短时间能平复的。尤其是梧州等地,一条街有人的亲属死在了叛军手中,也有人是死在了朝廷军手上,这些仇恨只是被暂时压制住了,但并没有得到平复,都是未来的祸根。
各地的牢狱里都关了不少人,大部分都是有细作嫌疑的外地人,如何处置他们各地大人都很为难。最后这事还是七皇子给拿的主意,几个州城的犯人都被他带到了京城外的采石场,当苦力去了。
芷州城里,赵老爷和赵夫人做了个重要决定,那就是举家搬迁到京中。王大人劝了几次未果后,干脆把自己家地址留给了赵老爷,说等他回京了,可以聚一聚。
“王大人,你都要回去了,还劝我不要进京。”赵老爷故作埋怨的说了一句,其实这两人几年相处下来,关系正经不错。
“劝了你也不听,京里光有钱是不够的。但你要是说想跟着大公子一起,那我不能再拦着你。只是听我一句劝,不要成了别人的钱袋子。”王大人这两年也添了不少白发,芷州这几年真是不少事啊。
“谢你这句话。”赵老爷知道王大人这句话的份量,对着王大人举起了自己的茶杯,这是以茶代酒表示感谢了。
“前一阵子,咱家的东西就准备得差不多了。如今战事已停,京中考试也选出了不少人才,不知道你大哥该怎么办?”赵夫人,这边正和李澄说家里事呢。
共同经历了水患和几年战事后,如今她和李澄相处起来如同真正的母女,要不然赵瀚文之后该怎么办这种话是断然不能说的,怕李澄误会她的用意。
“东南百废待兴,如今津东水师还在那没走,大哥能做的事情还多着呢。科举考出来的人,固然是有水平的,但是大哥这两年的战报写得那是老百姓都叫好的,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别的不敢说,但是大哥的官职怕是能往上动一动。”十四岁的李澄,确实也算得上个大人了。
“你姨母说她不想进京,想留在芷州的事,和你说了没?”赵夫人看着李澄的一举一动,感慨颇多。李澄当年明明只是个小户人家的孩子,长大后,举手投足之间竟是比官家小姐更为气派。
“我听姨母说了,这边的药堂也需要人管着,就等着娘点头呢。”李澄微笑,卢云不想进京是因为她。而她也不想卢云现在进京,因为前路危险,她不想让卢云置身危险之下。
“我没有不同意的,你的药堂是你的私产,你自己看着办就好。”赵夫人点头,她明白两人都是为了对方考虑,多余的话就不需要她来说了。
两人商量了一番后,决定还是三人先行进京,理顺之后再把其余几位之前离开芷州避难的姨娘接到京中,至于卢云就等几年再说。
当天下午,李澄带着一沓子药堂的账本去了卢云的院子,红叶看见李澄表情瞬时愣了一下,李澄坦然笑笑,知道红叶心中怕是对自己有想法,觉得自己没劝着卢云一同进京是和卢云想到一处去了。
“进屋说话吧,今天风可真大。”卢云拉过李澄空着的那只手,就把人带进了屋子。
红叶待在屋外,对着韭黄和蒜苗也没露个笑脸。韭黄、蒜苗笑笑,明白她心里想不通也不言语,自己在小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我知道姨母不愿意进京是为了我,喊夫人娘,喊您姨母,您觉得有人会拿这个说我出身不够好。”李澄声音不高不低,红叶听到后往门口凑了凑。韭黄和蒜苗看了一眼,并未言语,她俩的耳力这话她们在院子外面都能听见。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卢云故作不满地看了眼李澄,这话心里知道就行,这孩子怎么大咧咧说出来了。
“我不怕这个,不过我也不想让您现在就进京。”李澄吃过一世有话不明说的亏,这辈子她打定主意和亲近的人之间,有话一定要讲清楚。
“让我帮你管药堂?”卢云听李澄这么说,用手指了指桌子上的账册。
“不是全部。”
屋外的红叶,回头看韭黄和蒜苗,那眼神似乎在问这是什么意思?韭黄和蒜苗摇摇头,她俩倒是能猜到因为什么,但不能和你说啊。
“原因?”卢云见李澄这么说,也正了正脸色。
“我想给自己争点东西,您在我会分心。再就是此去并非一片坦途,我的后路只有您守着我才放心。”
“你觉得姨母无用?”卢云眉毛一挑,那语气和表情就跟李澄第一次见她时一样。
“不是,因为我太在乎您了。要是我成了,我就接您进京,要是不成了,我就回来找您,您可得让我的药堂一直赚钱啊。这药堂是皇后娘娘提过字的,它是我的退路。”李澄扑进卢云的怀里,她已经许久不曾如此。卢云微愣之后,用手环上了她的肩膀,轻轻拍了起来。
把脸埋在卢云身上的李澄,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再等等,她一定会让这世上最疼她的姨母过上她本该过上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