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二十!”、“二十一!”。一声接着一声。持鞭那人的身旁还站了一个人,他仔细地数着,生怕是漏了一鞭。
第二十二鞭还没落在她身上。
“咳——”。重重一声开口。
司徒茗凉突然咳出了血,而后身躯晃了晃,倒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她此时已是意识不清,痛感也是逐渐模糊。
身旁执鞭的人见她晕过去,这才收了手。那人手里亦是见了红,鞭子与手掌摩擦,也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
司徒公看到,不自觉迅速站了起来,但没有移动脚步。只是双手紧握着,脸上也是绷紧,似是有些切齿。
宰父云看到亦是皱了皱眉,而后便将眼睛瞥向了别处,不愿看这一幕。
司徒恂则是瞥了一个白眼,而后便起身大摇大摆地走了。
“带小姐回屋。”他给身旁的几个女侍从说道,顿了顿:“照看好她。”声音有些哆嗦,语气也是低沉着。
侍从得了令,便搀扶着司徒茗凉回了府。
司徒公差了大夫为她看看。大夫说无大碍,是因伤心过度,近日过于疲累,体力不支所以晕了过去,好好休息便可,只是背上的伤很重,往后大概率会留疤痕。
司徒公听到此,嘴角不自觉抽动了些许,似是哽咽一声。
大夫给了他些药,而后便离去了。
司徒茗凉亦是昏睡,司徒公这几日得了空便去看她,不过司徒茗凉不知道。待她醒过来时,自己的屋内空无一人,只有自己静静地在床上躺着。
忽地,见到桌上有个药瓶,司徒茗凉愣了一愣。
她沉重地向桌旁走去,坐下,抬手,而后呆呆地看着手里的药瓶。她知道是谁留给自己的。府上没什么人对她好,唯一可能只有那和她看似有血缘关系,实则亦是名存实亡的父亲。
“都已经如此了。我还留你给这药做什么。”她冷笑了一声,似是在给自己说话。
她简单地收拾过后,便离开了屋。
走时,桌上空无一物。她还是决定把父亲给的那瓶药带上了。
宰父恭是当下算有头有脸的人,其官位本就在司徒公之上。司徒公是后来因其才能而步步升迁。而宰父恭便觉得司徒公有朝一日会对自己造成威胁,为了防止这样的情况,他便有意将自己的女儿宰父云许配给他。这样一来,便能时时紧盯着他的动作,也是为了更好地掌控司徒府。
但司徒公已与慕容栩凌成婚,并育有一女司徒茗凉。宰父恭多次询问司徒公的意思,哪怕让女儿给他做妾室,但司徒公仍旧没同意,誓只娶慕容栩凌一人。宰父恭因而动怒,眼看着司徒公日日升迁,若再不采取什么措施,将来便会对自己的地位造成威胁。
于是宰父恭暗中派人取了慕容栩凌的性命。
当噩耗传来时,司徒茗凉和司徒公都是无助地悲痛。司徒公不会想过自己竟会给妻子招来杀身之祸。
他没办法接受自己深爱也深爱自己、和自己从小长大的妻子因为自己的原因就这么离世了。他根本接受不了。
之后,宰父恭亲口告诉他,如果不娶自己的女儿宰父云为妻,自己定然也会取了司徒茗凉的性命。
没人比司徒公更无助和绝望的了。
而宰父恭在宰父云成婚后,便以各种理由,通过各种方式,在司徒府中安插自己的眼线。无处不是宰父恭手下的人。司徒府也已是一具空壳。
宰父恭某次得了功,便趁势向天家的人请求将女儿与他成婚。没想到的是,天家的人竟然也是答应了。无奈,他还是娶了宰父云,一个同他一样,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司徒茗凉恨他,她恨这个人。
此时,司徒茗凉尚年幼,她无法接受母亲的离世,更无法接受父亲仅在母亲过世半年后就另觅她人。
不过司徒茗凉知道。父亲从不爱她,宰父云也从不爱父亲。
但她又能做什么呢,即使她知道。
而她的父亲又能做什么呢,即使他不愿,可他身不由己。
当人生某天突然碰到了转折,那么往后再想努力地依着原路走下去便是遥远而触不可及的事。
“小二,上酒!”隔壁桌一个人突然喊道。
“诶,来了客官,您需要些什么?”小二热情地招呼他。
“我要.......”。那人在些说什么。
姜风璂因为陷进方才公玉霏给她们说的这些事上而不得顾及其他。
“......”。四人听后,没人再说话,也不知该说什么。
姜风璂四人已是在城中转了一些时日,看来看去,好像还是这处酒楼不错,能听到很多东西。倒也不是八卦,而是些令人无奈的故事。
公玉霏见这天姜风璂一行人来转转,于是便拉着她们讲了些许。
“你竟知道这么多。”姬漓愿先行打破这场寂静,开口问她道。
“我在这中原之地待了挺久,何况酒楼本就是人们饭后闲谈之地,我见得多了便了解一些。”公玉霏望了望姬漓愿,淡淡道。
嬴霍江看着她,似是在思索什么,但并未说什么。
公玉霏继续说着:“天家的人一直想要我这东西,不知他们从何处听来的传言,说是得此物,便如同得神人相助。肤浅些的,觉得这里面藏着珍奇异宝,另一些的则觉得这是上古之神留下的治世秘法。”她怅然了一句,又道:“可谁曾想,从来都没有什么经久不衰的治世秘法,万事都在变化,没有什么一定的。他们怎么也不会想过这里面竟是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
几人相坐,望了望,而后又听公玉霏道:“所以宰父恭知道若是能将此物献给他们,那么定然会得厚赏。他手下的人打听到东西可能会在我这里,但他自己不好明着和我抢,所以便想了一出。”
姜风璂四人皆是看着她,等她说下去。公玉霏也是接道:“他告诉司徒公,自己势必要拿到这宝物。不过他自己去进献,也只是他一府得赏,不划算。所以他有心让司徒恂去拿,从而顺利成章,拿到的人就可以接手司徒府。司徒恂是宰父云的儿子,宰父恭便把主意打在他身上,经常告诉司徒恂说自己往后会让他接手,所以司徒恂和宰父恭走的更近些。”
她喝了杯茶,又道:“而宰父恭就是要司徒公暗中帮助司徒恂拿到以当府主。当然,宰父恭也知道司徒茗凉有本事,她肯定可以拿到,所以故意让司徒公告诉她,让她来拿我这东西。然后,半路再派人劫了这盒子,再带给司徒恂,这样一来,坐收渔翁之利。不过他们失算了,没想到他们没从司徒茗凉手中劫走,反倒先被她人截胡了。”
“那你明知宰父恭可能会抢你的东西,你又为何要设那比赛来把盒子交出去。”姜风璂不解地问。
“我不是说了么,自然是交给有缘人了?”公玉霏浅笑道,看着她。
她话有所指,姜风璂便不再问了。
说到此,公玉霏觉得有些好笑。
算是明白了一些,司徒公也是身不由己,而司徒茗凉也不知道父亲的苦心。
“那司徒公......”。姜风璂轻声一句,似是有些疑惑。
公玉霏似是知道了她在想什么,接道:“司徒公自然是一直爱着女儿的。只是司徒茗凉不知道司徒公在想什么。她只觉得他父亲狠心,眼里没有她和母亲。”
“你既然知道司徒公的心意,为何不告诉司徒茗凉?”华阳淮汉问道。
“很多事,我们知道明白,但是并没有权利去插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命运,是她命中需要经历的,我们只需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她人的事,作为旁观者,并没有义务去管。”
公玉霏轻声说道,似是在叹。
“何况司徒茗凉的父亲有他自己的决定和打算,我又何必去干扰他作为一个父亲对女儿做的事。”公玉霏又道。
“什么打算?”姜风璂问道。
公玉霏见她如此,顿了顿,只是轻声一笑,但并不作答。
看公玉霏不回答,自己也便识趣地不问了。
“这其中的细节,只有我知道。虽说酒楼里人来人往,总会说些,但大多不实。我待的时间长,所以我了解的便是司徒府如今最真实的情况。”公玉霏说道。
“今日我有些乏了,你们也听得蛮多的,我能告诉你们的都已经说了。”公玉霏嘴边轻轻挂着一抹笑,又道:“我们没有权利干扰她人的生活。对她们而言,她们的路需要自己去走,谁也不能依靠。而对于我们这些旁人,我们可知其情,但不可随意介入。”
“是。若是真的为了她好,就不该过多介入。”华阳淮汉忽地没由头地叹道一句。
几人目光皆是看向他。
姬漓愿看着他,只是轻轻一笑,很浅,不易发觉。
而嬴霍江竟是出了意外没有怼他,看她表情,似是也觉得他说的对。
姜风璂不语。
“好了,我先走了,待会儿酒楼人就更多了,你们若是觉得人多嘈杂,就去别处转转吧。”公玉霏留下一句,而后转身。
四人见状便也转身离去了。
公玉霏没走多久,忽然停了脚步,而后转身看向了姜风璂四人的方向,嘴边默默道了一句:“她人的路,旁人怎能打扰,就像你一般。”顿了顿,又道了一声:“女希。阿江,风璂。姜风璂。我会等你的,等你告诉我这个盒子里应该放什么。”随后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