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的青铜链擦过后腰时,古战场的阴气如刀刮骨。叶尘摔在厚如棉絮的腐土堆上,四周斜插着断裂的青铜戟,戟头挂满蛛网般的碎布条。布条表面凸起的暗纹,正是帝女陵初建时殉葬匠人的囚衣碎片。他刚撑起身子,掌心突然刺痛——镇龙钉留下的细小创口钻出条黑线,沿着腕脉爬向命宫位置。
七步外的血池咕咚冒起紫泡,上百具人影浮出池面。那些凶魂被浸泡得浮肿发亮,皮肤上凸出的血管拧结成锁链般的纹路。最前排的凶魂突然撕裂嘴角,牵拉出半尺长的猩红瘴气,瘴气里裹着锈蚀的箭头朝他面门激射。
叶尘翻滚到半块青铜盾后方,箭头击打盾面迸出磷火。火光照亮地缝深处的岩层,竟嵌着数排倒吊的青铜棺椁。棺身刻满流转的咒文,每当凶魂厉啸,咒文便渗出黑水沿着棺缝滴落。黑水触地即凝成指节长的尸虫,虫腹泛着与镇龙钉诅咒同样的幽光。
血池中央的漩涡里升起块石碑,碑面用金漆描着祭司的亲笔批命:\"煞聚贪狼,逢卯见殃\"。叶尘臂上黑线突然收拢成团,剧痛中瞥见幻象——龙女嗔念溃散前,将半缕残魂附在镇龙钉上,此刻正啃食命宫中的阳气。他扯断衣襟扎紧小臂,却见布料瞬息发黑碳化,碎屑飘向倒悬的青铜棺群。
池中凶魂突然集体下跪,肿胀的面孔裂开生出蛇信般的舌头。舌尖卷起瘴气凝成柄阴刀,百柄刀锋劈落的刹那,叶尘抓起青铜盾碎片砸向血池。碎片撞上碑文的\"贪狼\"二字,整块石碑突然侧翻,露出底部棋盘状的凹槽。槽中棋子全是用婴孩头骨打磨,每颗头骨眼窝里晃动着尸虫。
棋盘深处传来铜铃震响,悬棺群应声开裂。十三具身披鱼鳞甲的蔫尸振臂撕开棺盖,关节处缠满画着引雷符的布条。叶尘退到古战场残破的辕门旁,摸到门柱暗藏的齿状凸起。用力下压的瞬间,地面裂开九道交错的血槽,槽内涌出的褐浆凝成张巨大的人脸,张嘴吞下扑来的三具蔫尸。
腐土下突然刺出五根青铜尖刺,叶尘腾挪时踩中块松动的青砖。砖下沉睡的尸蜡俑突然睁眼,蜡化的双臂箍住他的脚踝。后方蔫尸的利爪已到后心,他反手将青铜刺碎片刺入尸蜡俑眼眶。蜡浆迸溅融化蔫尸的符布,五雷咒失控反噬,将最近的两具凶魂炸成血雾。
棋盘槽内头骨突然跳动移位,摆出七杀夺命局。血池水位暴涨,涌出的水流漫过叶尘脚背,浸泡后皮肤表面浮出星图状的疱疹。凶魂贪婪地吸食着星图散发的血气,干枯的躯体逐渐充盈如生人。眼看阵局将成,尸虫群突然集体爆体,虫浆在地面拼出个残缺的破阵步法。
叶尘踏着虫浆所示方位折返冲杀,左手指尖蘸疱疹渗出的血水,在衣裳内衬画出斗转符。符力触发的刹那,棋盘上的头骨棋子错乱崩飞,蔫尸额头贴着的控魂符无火自燃。失去束缚的尸群突然转向血池,开始啃食池中刚获新生的凶魂。混乱中他靠近石碑后的暗渠,发现水流尽头立着口包铁的槐木箱。
箱面钉着七枚逆纹棺材钉,钉头裹着层结晶化的怨气。当黑线蔓延至心口时,叶尘挥动青铜戟劈开木箱。箱内整整齐齐码着四十九块人形玉牌,每块玉牌的眉眼都与祭司卧房画像有七分相似。玉牌背面的血沁凝成\"替身\"二字,指尖触碰时寒气直透骨髓。
古战场穹顶突然砸落碎石,露出上方倒悬的帝女陵殉葬坑。叶尘抓了把玉牌跃入暗渠,水流裹着他冲进地下溶洞。洞壁上布满蜂窝状的孔洞,每个孔内都封着盅瓮,瓮口飘出的青烟凝成祭司生前残影。残影们齐声念诵《夺舍经》,经文化作无形锁链缠住四肢。
玉牌感应到同类气息突然发烫,叶尘抛出一块砸向最近的黑影。黑影触玉即散,爆开的青烟里掉出截焦黑的指骨。循着指骨指引游到暗河拐角,发现石壁上嵌着块菱形的镇魂镜。镜面映出的倒影胸口赫然趴着团龙形黑气——正是被诅咒蚕食的命宫显形!
此刻暗河突然改道,强劲的水流将人卷入旋涡。叶尘抱紧玉牌顺流而下,后背撞上扇渗水的石门。门上浮雕着群仙斩龙图,龙颈处缺了块巴掌大的玉珏。掏遍全身发现那截指骨恰巧与缺口吻合,嵌合的瞬间石门洞开,泄露出滔天的血腥气。
门内是座环形的祭坛,八百盏尸油灯环绕中心血池。池内浮沉着具琉璃棺,棺中女子面容与冰棺少女一模一样,只是眉心多出枚朱砂痣。棺盖用银链捆着七颗铜铃,铃铛样式与帝女陵墓门所悬完全一致。未等靠近,祭坛地砖翻起三十五具人形陶俑,俑身缝隙里蠕动着红线蛊虫。
最前排的陶俑胸口突然炸裂,蛊虫凝成个丑陋的侏儒虚影。虚影咧嘴露出满口獠牙,喷出的毒雾中混着指甲盖大小的飞蛾。叶尘掷出玉牌击碎虚影,蛊虫尸体落地组合成卦象,直指琉璃棺右侧灯柱。踏着蛊虫尸体冲到灯柱旁,柱面阴刻的居然是沧溟龙女剜目时的场景图。
掌心黑线突如活蛇窜起,钻进灯柱点燃了尸油灯。火光映出穹顶倒悬的铜镜,镜中显示琉璃棺底部暗藏夹层。叶尘翻身滚入血池,腥臭的液体却自动避开被诅咒侵蚀的右臂。摸索到棺底凸起的机括按下去,棺内爆出团青烟,冰棺少女的右眼从朱砂痣位置浮出,瞳孔内流转着小周天星斗。
祭坛突然倾斜,尸油灯汇成火流涌向琉璃棺。叶尘抓住右眼腾空跃起,后背撞碎铜镜跌进间狭小暗室。室内堆满风干的药草,药香中混杂着尸臭味。东墙供桌上方的画像无风自动,卷轴内掉出张夹在《葬经》残页里的生辰帖——竟是叶尘今生被刻意篡改过的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