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如此充沛,天窗竟看不见。”蓝双焱回头,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眼睛。“水井在哪?”
“水井在后院只是比寻常井口要大些其他并无不同,不如直接顺水路去看水库。”
一走上街道蓝双焱就发现不对劲,她走得位置地下正好有条水路,水路法力充盈几要溢出。照理说经过这种水路的水应该也浸有法力,但刚刚那碗粥中什么也没有。排除莫倾熠做了什么的话就是隔绝天窗的范围是地表以上,地下就可以正常使用神迹。那么空中呢?
蓝双焱抬头看向天空。天气很好,蓝天碧云,阳光明媚。卦象说得是洪灾,这暴雨不像是一两天就能停的,这天也是假的。她不信这范围能直达天际,但确实有些麻烦。这样想着她转头看向身边一脸无所谓的莫倾熠。
突破难但不落进来容易。或者只有她一个人落进来也比现在更容易些。蓝双焱不知为何心神不宁,她总是很担心外头的情况。
莫倾熠看出她心思不稳将她抱起来,用斗篷盖住。“先看眼前。我觉得是上古异兽。”
天窗关闭后信仰很快消散,神力消失,法力、咒力稀薄。神兽们纷纷躲到更靠近天窗的地方,不那么强的则被捕捉或死亡。所以尽管天窗重开异兽们依然没从躲藏的栖息地出来。
“这神迹是异兽使用的还是这里有异兽?”
“神迹自然是神谕之子使用。我是说水。”
“焱儿觉得未必。现记录在册的异兽不过三十四头,从未离开过天窗周边五十里。从未听说有神兽在永明台周围出现过。”
“你还太小。”莫倾熠弹了下蓝双焱的脑门说:“这世间除了天理说得不可能外皆有可能。”
他们顺着街道走着,突然一道惊雷落下。空中没有一朵云偏偏凭空出现一道雷。雷正好砸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
原本喧闹嘈杂、人声鼎沸的集市,突然间变得鸦雀无声,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人们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没过多久,所有人就像中邪了一样,纷纷放下手中正在忙碌或交易的物品,不约而同地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去——那便是被落雷的那户人家。
仅仅过去了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刚刚还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集市此刻已空无一人,只剩下地上散落着一些尚未收拾好的货物和杂物。而那户人家门前则挤满了人群,尽管这里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但整个现场却是鸦雀无声。
村民们一个接一个地站在那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呈现出一种无神的呆滞。他们的双眼空洞无神,仿佛失去了焦点,直直地望着前方,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进去。那一张张面孔如同被定格一般,毫无表情变化,无论是喜悦、悲伤还是愤怒,似乎所有的情绪都已从他们身上抽离。有的村民嘴巴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有的则紧闭双唇,沉默得像一尊尊雕塑。这种呆滞的神情笼罩着整个村庄,让人感到一股莫名的压抑和诡异。
与此同时,集市中央炉灶里的火焰却依旧熊熊燃烧着,灶火上的青烟袅袅升起,缓缓飘散在空中,似乎并未受到这突如其来变故的影响。
他俩对视一眼,莫倾熠跃到围墙上。他先确认了一圈整个镇子表面上确实都没人后又将蓝双焱拉上来,然后才一起去看那个挤满人的院子。
雷击落处有一道小小的烧焦印记。蓝双焱自己也能召雷,她打下的雷不止这点破坏力。“会使用神迹,但未系统训练过。”
莫倾熠点头同意,“似乎只是个仪式的开端。”
人群中两个穿着类似祭司衣服的人从屋里拖出两个人,是一大一小一对母女。大人被拉着困在后方,小的被五花大绑着带走了。大人虽然看着在反抗但并不激烈。蓝双焱皱起眉头,照理说固定时间代表不会有新生命出生,这看着像是人祭,而且还是孩童。固然在岁数不会增长的环境下老人孩子是最底层劳动力但也没必要继续减少人口才是。
想到这里蓝双焱突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他们应该不需要进食和睡眠。”
“再等两个时辰看看有没有天黑,单纯的循环也有可能。”
“你不是抓了少安宫的人吗?没问出来?”
“说不了。”
蓝双焱可以理解,参与这种实验人员嘴巴必定牢靠。说话间那两个祭司模样的人已经带着那个孩子往山上去了。
“你说使用神迹的在地上还是地下。”莫倾熠看着山。这座山异常荒芜,光秃秃的只见黄土和巨石。
“地下。”
“我觉得在空中。”
“那可就麻烦了。”蓝双焱看着他,“你会飞吗?”她没指望有什么方法所以没等他回答就重新将视线落回空无人烟的集市上。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曾经来过这。
但这不可能,她从小避开凌允华,更是从未接近过他的司处。
这里给她的感觉很奇怪,不单单是熟悉,更像是家的安全感。蓝双焱家庭不睦又自幼丧父在外长大是个非常缺少安全感的人,但这里却能给她家的感觉。
就这一会功夫那两人已经走远了,莫倾熠拉低斗篷的帽檐跟上。
这个镇子很小,很快就出了集市范围。两侧的房子从砖房变成了土房,田里种着水稻。他们离山越来越近。
这座山看上去也不太对劲。蓝双焱从未见过如此荒芜的山,没有任何植物生长,地面光秃秃的裸露着,到处都是凸起的巨石。山倒是不高,一眼就能望到顶,说是山更像是个小土丘。
那两人带着孩子来到镇门。在门口不知做了什么,原本普通的镇门突然变成了一座诡异的山门。这山门两侧立有两座巨大的开明兽石雕。开明兽的九个人脸脑袋上分别绘有浓艳的戏曲妆面。柱身似葫芦,如意云纹和蝠纹上面对正前方的位置有个巨大的团寿纹。明明是吉祥如意的花纹四周却又围有一圈龇牙咧嘴的小鬼。
开明兽守门这很有可能是神域。莫倾熠没有跟上,他看着地上闪着不明光芒的曲线问:“这似乎是限制出入的法阵。”
蓝双焱从他怀里探出头去看,“是。不难解除,但还是等摸清楚情况再碰。难保下阵之人是否会知晓。”
“那我们现在?”
她想了想说:“这样看来水源头很可能去不了。但焱儿还是想去水道里看看。”
“下水井?”
“找找枯井。焱儿会……”蓝双焱话还没说完突然住嘴。她突然想起来无法使用神迹,法力也大幅度萎缩不能随心所欲使用。“这真有些麻烦。”
莫倾熠看着她难得似个普通人一般倒有些新奇。“别担心。以这个范围来看神迹范围不会太深。”
他见多识广蓝双焱在这方面很相信他。他们直接回到住处,蓝双焱突然想到这里的原主人。“少安宫的人呢?是谁?”
“只是个小祭司你不认识,现在讲不了话了。”
“你下手也太狠。”蓝双焱也没放心上,“都说不出话了也没见问出点什么。”
“那自然没有辰幽公主技术好。”莫倾熠抱着她直接到井边。
他们探头下去看,“水位不高。很有可能低于地面就能使用神迹。”蓝双焱看了眼水桶。“焱儿应该能进去。”
“万一我不拉你上来?”
蓝双焱抬头看向他,微微侧过头认真思考了这个情况。“那就是焱儿识人不清,认了。”
“那你会死在这里。”
“原来死亡是让人恐惧的事吗?”她皱起眉头好像第一次看到他的内心。“我们,尤其是你们,不该惧怕死亡才是。”
莫倾熠没说话。他将水桶提上来让蓝双焱站在里面,临要放她下去时才说道:“那一刻真的来临时绝大多数人都会退缩。”
“那他们过过好日子,焱儿的好日子已经过去很久了。”
随着水桶缓缓下降,蓝双焱抬起头看向莫倾熠。她沉下脸直觉哪里不对劲。
他俩认识多年,小时候也曾闹出过很多笑话。帝后不喜欢他,但帝君需要三位真理使徒在位。蓝双焱拜第二处司后常住过一段时间宫中,她养在帝后膝下跟着储帝一起上学。那时受帝君命令让他归位。她受天下爱,尤其是他们三人与天窗联系最紧密,无法控制自己几乎病态的爱她。
在奉天台时皇甫天曾警告过她,正是因为爱她所以他们必然不会得出她想要的结果。
远离其中一人的凌允华是皇甫晔决定的。蓝双焱记得那天她被神谕烦到几要疯狂。原是在描法阵的她突然将笔重重地丢出去,正好砸在凌允华头上。他俩同岁,正好同时在奉天台上课。墨水溅了他一身,蓝双焱没想到会砸到人吓得赶紧拿衣袖去擦。谁知他突然紧紧抓住她的手说:“待在我身边,你永远不会再听到那些声音。”
这条件对蓝双焱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皇甫晔便一把将她抱离凌允华身边。“你来晚了,她已经是我的了。”蓝双焱从未见过吊儿郎当的老师这么严肃的样子,但他口中说得明明是开玩笑的话语。
没等他回答天一闻声寻来立刻将凌允华带去清洗。蓝双焱自那之后再也没见过凌允华。皇甫晔那天第一次同她说起这个只属于她的权能,同时也是她出生的寓言。受天下爱。这个为她带来无尽苦难和痛苦的权能来自神明真实的爱意。
出生自尊贵血统的家庭,长着最符合人类审美的外貌,拥有远超普通人的法术资质,能使用八种神迹。整个天宗没有任何一个神谕之子比她更受神的喜爱。她是个被神明精心打扮的人偶,而这个人偶对真理使徒有天生的吸引。
皇甫晔说他需要用巨大的自制力才能让自己不对她做极端的事。他说这话的时候怀里还抱着她。“不幸的是凌允华显然不打算克制自己。他心机重,不要接近他,不要跟他说话,不要与永明台有任何交集。”
蓝双焱一直很听他话,立刻点头记在心里。“那还有一人呢?”
“天知道他想做什么。等他愿意面对你时我们再看。”皇甫晔嘴里很少说出未知,他作为天理几乎全知全能但也看不穿人心。
但当需要面对他的这一天来临时蓝双焱却没有选择。帝君的命令非常明确,显然也是知道受天下爱对天理使徒的吸引力才下达的命令。
好在这些年的相处莫倾熠表现一直很正常,他似乎没有受到像皇甫晔说得那样强烈的影响。对待她只是比别人更亲昵了一点而已。甚至蓝双焱曾怀疑过是不是认错人了。她没有时间停下来好好思考时间就这样过去了。直到他们一直在等待的神谕终于下达,莫生祭拜司,故事终于可以正式开始。
水桶很快碰到井水,蓝双焱收回心思。 她用手拨动水面,水中果然蕴含大量法力。但这个深度神力依然没有恢复。她天生储存的法力并不多,大都用在了维持身体机能和其他地方,没了神力还真有些麻烦。蓝双焱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潜下去试试。这是个豪赌,万一对方神迹的范围远超他们预期那她很可能会淹死在下面。
她刚准备翻过水桶莫倾熠突然迅速将桶拉了上去。蓝双焱一个没站稳“扑通”一声落进水里。如她所料一进水中充盈的法力瞬间包裹她的全身,密密麻麻的私语重新涌进脑海。她闭上眼睛这才感觉自己真的活过来了。
由此可见神迹的范围是水上,无法渗透水也有可能。她正想着突然清晰地听到一声嘶吼,这声音很模糊,像是由水中传来。听上去是两个字,但因为实在太远。蓝双焱完全听不清。 舒适的环境让她想再在井水中待一会,她往水面上看了一眼。神力恢复的现在她能清晰地看到莫倾熠正皱着眉头看向井里。蓝双焱想:他也许会冷眼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