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英格兰银行董事的称赞,舰长听得目瞪口呆,一阵电流般的震惊传遍全身。
随后,沉默持续了片刻。
“……是个怪物?”
“是的,我也看不透那个人的心思。他总是谋划深远,的确是个怪物。”
为何称他为怪物呢?
其实,能有这般心机的经济学家,在英格兰银行董事会里也可能存在。
说不定在欧洲列强的经济界人士中也有。
但关键在于年龄。年龄是个大问题。
那家伙刚成年,连二十岁都不到。
简直就是个初入社会的毛头小子,大学都还没上过。
要是这小子日后长大成人。
影响力进一步扩大,那时,人们口中自然会称他为怪物。
说不定还会将他奉为神明。
舰长皱起眉头。
“先生,那上海会变成什么样呢?”
“将会同时爆发无秩序的战争和有组织的战争。如果贵军能用枪炮保护我们,我们银行家们就会拿起笔,发动一场以掠夺为目的的战争。”
“那么……”
“是的,上海会变成修罗场。上海证券交易所早已崩溃,义和拳随时可能爆发大规模行动。而且,两江总督也插了一脚进来。”
义和拳是一把“黄金钥匙”。
它为清国总督们随意调动军队提供了强大的名分。
他们打着剿灭义和拳的旗号派兵,并且还会继续这么做。
“我不是说过嘛,所有人都手持利刃,追逐着财富。舰长你不是说过,为了获得财富该怎么做吗?”
“……捅别人一刀。”
“大家都会红着眼,为了置对方于死地而不顾一切。”
汇聚到上海的所有人。
围绕着财富。
展开一场抢夺之战。
“这已经不再仅仅是大型银行间的掠夺竞争了。总督们一旦介入,整个局面的性质就彻底改变了。”
“咕噜”,舰长咽了口唾沫。他紧握着满是冷汗的拳头,眼睛死死盯着英格兰银行董事的嘴唇。
“一旦有一位总督成功掠夺财富,上海的局势迎来终结,同时总督们凭借这笔财力投入军备竞赛……”
英格兰银行董事的目光变得深沉。
“辫子国可能就此解体。”
“哐当!”
“舰长!”
门突然被猛地推开,一位海军少校冲了进来。
瞬间,舰长和英格兰银行董事的目光都投向他。
舰长眉头紧皱。
“呼哧,呼哧”,海军少校喘着粗气。
“出什么事了?到达上海了吗?”
“舰,舰长。是的,已经到达,但外面出大事了!”
“大事?上海外滩发生什么事了?”
舰长的脸色愈发阴沉,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海军少校紧张得满头大汗。
他“咕噜”一声咽了口唾沫,回答道:
“是的,上海外滩市区……浓烟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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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这边,皇家海军一动,随行的随军记者们便蜂拥而至。
他们的存在至关重要,那些在战场上冒着生命危险写下的报道,都是珍贵的信息。
“先生,这是《创刊号》。香港总督府为感谢你的投资,将第一批印刷的报纸给了我们。当然,备用的也很充足。”
《南清周报》,这是香港总督府发行的英文报纸。
通过杜鲁门的请求和投资,现在能立刻将皇家海军随军记者的英文报道发回香港。
这本该在1903年创刊的报纸,为了加快信息传播,杜鲁门收购合并了一家中文印刷厂和报社,用发电机驱动印刷机开始运作。
杜鲁门看着詹姆斯拿来的《创刊号》第一版。
“从《创刊号》到《综艺》,都在热卖啊。”
[上海经济危机] [义和拳爆发] [三方混战与火焰笼罩的外滩],这些报道火爆畅销。
杜鲁门拿起报纸,咬了一口早餐的面包。
“嗯。”
“三方混战?”
“看样子是数万义和拳、数千绿营军和数千英军在上海外滩发生了冲突。”
“不对啊,我是想问东京平克顿公司的情况怎么没报道。”
义和拳、总督府绿营军、英军,东京平克顿公司的人应该混在这三方势力中的某一处吧。
他们应该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混乱。”
“报道说,制造混乱的主要是义和拳,而绿营军和英军则在大清银行周围对峙。”
大清银行已然半死不活。
据《南清周报》报道,两江总督的绿营军背叛大清银行后,盛宣怀在大清银行行长室气得昏厥过去。
两军对峙之下,大清银行一楼已空无一人,盛宣怀正在接受治疗。
“嗯,应该死不了。”
他大概不会死。
以李鸿章的性格,虽然此刻因“囚徒困境”背叛了上海,但他不会抛弃那些肩负中国现代金融重任的金融人才。
“嗯,当然,前提是军队还保持理智。”
绿营军也失去了理智。
随军记者发现,在上海与江苏省交界处有不明身份的尸体,质问绿营军是不是他们杀了大清银行的官员,绿营军却推脱说是杀的义和拳成员。
没错,目前问题的关键在于义和拳。
“义和拳那些家伙,可不是会放过洋人的善茬……”
听说义和拳刀枪不入,英军难道不会动手镇压吗?但詹姆斯摇了摇头。
“据说他们沿途抢劫财物和车马。就算义和拳的头目悬赏要杀洋人,可面对眼前堆积如山的财富,谁能忍住呢?”
“……忍不住。”
真让人头疼。
据说绿营军内部甚至有部分士兵叛逃,加入义和拳去抢夺财富。
杜鲁门急忙快速展开报纸,继续阅读。
越看越觉得这到底是新闻还是小说,有些分不清了,但总感觉有大事正在发生。
“报道说英军和绿营军开始谈判了,难道是因为义和拳成了共同的敌人?”
“是的,义和拳的行为完全就是毫无名分的抢劫。他们在战场上烧杀抢掠,据说还挖人眼睛、割人舌头,甚至把人四肢砍断。”
“我之前也亲眼见过,确实让人倒胃口。”
“相比之下,还是权势更重要。”
当其他人在上海像疯狗一样互相争斗时,杜鲁门则在背后默默努力收集核心权力。
沃伦·巴菲特赚钱的方法之一,就是在恐慌中低价买入。
这位老爷子,一旦美国股市因恐慌暴跌,他就会说“哎呀,太感谢了”,然后从哈德逊河底把低价股票捞起来。
这可不是开玩笑,就靠这个方法,在雷曼事件后,他赚了数千亿美元。
“我让你在上海证券交易所收集的东西都拿到了吗?在暴跌的时候收集应该很容易吧。”
“是的,我们雇了大量美国经纪人,把上海证券交易所的矿山股票都收集起来了。”
上海证券交易所之所以能撑过三天,就是因为有杜鲁门在背后支撑。
要是没有杜鲁门,恐怕所有股票早就一文不值了。
但也正因如此,杜鲁门收获了巨额利润。
“主要收集的是山西的矿山公司股票吧?”
“是的,我们集中挑选了山西那边的股票。其他矿山股票则是大型银行持有股份的优质股。”
杜鲁门执着于山西是有原因的。
前世他出生在山西大同,山西是个煤炭资源极其丰富的地方,夸张点说,这里的煤炭产量占中华大陆煤炭总产量的四分之一,随便挖挖地都能挖出煤来。
但是矿工活的真的比奴隶还不如,很多上夜班的工人,是常年都没有见过太阳是什么样的,从矿井出来时满脸黝黑,只能看到眼睛和牙,在矿井的职工澡堂洗澡时,水池里上面漂着一层黑沫,人一下去,所有的汗毛都被染的黑黑的,每月只有几千块钱微薄的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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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山西还未进行大规模开发,这可是只有杜鲁门知道的信息。
偶尔杜鲁门也得利用一下未来知识捞点好处。
“香港证券市场情况如何?”
“我昨天去了香港证券市场,还没出现恐慌。与上海这个敏感地区相比,香港受英国影响较大,有一定的防御能力。”
“还没有和中华大陆的股票深度绑定吧。”
“最重要的是,香港证券市场规模要大得多。”
其实没人意识到。
只有等恐慌爆发,人们才会意识到“啊,原来和中华大陆联系这么紧密”。行为经济学可不是白学的。
“没想到上海有这么多矿山股票。”
“19世纪后期是上海矿山股票的繁荣期。”
从1880年到现在,上海的矿山股票一直很繁荣,所以大量矿山股票都集中在那里。毕竟矿山是清国的核心权力之一。
很多人有误解,即便进入石油时代,煤炭依然是非常珍贵的资源。
光知道制造氮肥的过程中需要用到煤炭,就能明白它有多重要。
“但是……”
“啪”,杜鲁门把报纸扔在桌子上。
“都乱成这样了,银行家们别说掠夺财富,恐怕连保命都成问题吧?没想到义和拳会有几万人涌入上海。”
杜鲁门不明白,那些从北方山东省发起的义和拳,为什么能以数万人规模一路南下,到江苏省的上海。这规模简直超乎想象。
“除了四川省、两广地区、青藏高原一带,据说大部分地区都有义和拳活动。”
“光这里就乱成这样,那山东或者北京得乱成什么样啊?”
义和拳简直就像丧尸潮。
因为头目悬赏,饥饿的农民们见了基督徒就打杀,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看到他们挖人眼珠、割人舌头,还把人挂在门上的场景,真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都疯了。
关于这类报道铺天盖地,多到让人厌烦。
“原本无畏舰舰队和红衣军打算在上海迅速完成任务,然后北上前往北京。”
“清国总理衙门(外交部)已经同意各国军队入京,这消息我早就从香港总督府得知了。据说有七个国家准备派兵。”
本来是八国,但这次美军没来。
据说美国已经从北京大使馆撤回了大使。
孤立主义者就是这么可怕,该抽身的时候,绝不拖泥带水。
他们连倭国列岛都消化不了,还跑到清国来凑什么热闹。
我们的约翰·海国务卿强烈反对撤回大使馆人员,但这已是既定事实。
麦金利总统本就不是个爱冒险的人。
“说实话,感觉有点不妙。”
“为什么这么说呢?”
“那个……”
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怎么的,卡吉尔在广东省研究水稻种植的时候,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当时说是去分析华南平原的农业现状,一起去的人可都不简单。
“美国农业部副部长现在就在广东省。”
撤回大使馆又能怎样?
现在是20世纪初的首次播种期,农业部副部长正和卡吉尔一起在广东省摆弄稻种呢,说不定现在已经离开了两广地区。
不知道那里的通讯设施有没有完善,说不定他们根本不知道现在的局势。
“啊?”
詹姆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那他岂不是随时可能悄无声息地死在义和拳手里?”
瞬间,我们俩之间陷入了沉默。
一股寒意掠过鼻尖。
杜鲁门缓缓转过头,看着詹姆斯。
“……詹姆斯。”
“是,先生。”
“赶紧联系贝德罗先生。”
他应该还没离开广东省。
最好还没离开。要是在这里,美国农业部副部长死了,美国政府介入,那国际外交局面就会变得一团糟。
这无论如何都得在民间美国资本层面解决。
“让他立刻确认美国农业部副部长的身份。”
这次杜鲁门本想尽量不引发大的风波,让资本家们自己解决问题然后脱身。
但要是那家伙死了,美国一旦行动,杜鲁门就会被卷入巨大的麻烦中。
必须趁早掐灭这不祥的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