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槟只觉得一颗心噗通噗通跳得厉害。
那铜镜过去后,不知为何,帕子上竟然映出一张圆润美丽的女子面庞,虽然很快对方就消失不见,但上官槟已经意识到,自己永远不会忘记这张面庞。
他自幼苦读,同窗也有人会去青楼楚馆,但他爱惜自己,从不去此等场所,家里也早早和他说过,小时候自己多病,当时找道士判命,三十岁前不要议亲定亲。
他也就不去想这些,只往金榜题名的方向努力,至于娶妻生子,等功成名就自然会水到渠成,所以从未去关注年轻异性。
当日得中探花骑马游街之时,那些女子抛给他的手绢花朵差点把他砸晕,也有座师明里暗里的试探,也曾遭遇榜下捉婿,都被他一一推拒,那时的他对妻子只有模模糊糊的概念。
今日见到帕子中的白姑娘,他突然感悟了诗文里那些的爱慕和赞叹,突然想起以前的同窗是如何为一个女子辗转反侧,又时而呆傻、时而愁苦、时而惊喜的样子。
上官槟举起自己冰凉的手,颤抖着按在发烫的脸上,闷着头暗骂自己:“上官槟啊上官槟,你也不想想那是谁,那是天仙一般的女子,是你能肖想的吗?”
忍不住又一遍遍回忆白姑娘那菩萨般的容貌,那白皙得发光的皮肤,还有那双大大的眼睛,以及吃惊诧异的目光,对了,她好似对自己的胡须不喜。
上官槟摸摸下巴,原本他是不蓄须的,因为他发现一个现象,就是蓄须会显老,所以他在殿试之前,就刻意不蓄胡须,果然殿试上就获得皇上青睐,被点为探花郎。
只是最近想着快要去京城赴任,为显示自己的老成持重,刚开始留了几天的胡须,想不到却让白姑娘见到了!
哎呀,看那白姑娘如花似玉一般的人,自己本就一把年纪,竟然还是胡子拉碴的摸样,真真是......
上官槟想到自己这番摸样被白姑娘见了,真是懊悔不已,只觉得自己那那都不是,抱着脑袋坐在阁楼上只想找个地方钻进去,又想还得要赶紧把胡须剃了,虽说是亡羊补牢也为时未晚吧。
想到这把挂表和帕子塞到怀里藏好,抱起一堆书籍快步往楼梯下去。
“上官大人仔细脚下,这里还有一滩水没干。”天井里刘大安抢在谷雨前,过来一步,伸手像是要来搀扶上官槟。
上官槟停住脚,想起是自己让他来问话的,谷雨拦住刘大安,瞪了这人一眼,刘大安赶紧停下要行礼致歉。
上官槟把手里一堆东西递给谷雨让他收到自己的厢房去,摆摆手让刘大安免礼,坐到一边的凳子上。
“如今从姜家岙这里收了多少袋了?”
刘大安递过来一个册子,“已经收了两趟了,小人都是清点过的,那些个掺了石头沙土这些的,都给扔出去了,这样收了稻草也有一百七十多包,干菜有四十担左右,除了留下的二十包草料和十担柴,其余也都转卖给街坊了。”
这时谷雨也过来了,“少爷,卖的钱都是我这收了的,差不多都是半卖半送的,一包稻草才五分银,每趟来回都是要雇三辆车,这雇车的钱都不够,真是亏大了!”
上官槟摇摇手,“如今县里好些房子塌了,街坊存些便宜柴草也好过冬。你只管便宜出就是,只是记住,不能让那姜家兄弟知道县城有这么便宜的柴草卖。”
刘大安听到了眼珠转了转,明白是怕那姜家兄弟买了便宜草料来换粮食,又低下头去接着说,“明日一早还要送一趟粮食和薯苗,这趟去过一百二十亩的薯苗和三十六石的粮食就都送完了,往后应该就是姜家兄弟会零散的送些柴草来了。”
上官槟仔细的翻看册子,点了下头,“你学得很快,这账册写得不错。等明天开始,你要盯着点衙门,看看那边有没有开始雇人修路。”
“小人今日路过衙门和城门这里,看到告示都已是贴了出去,那施粥的旁边就有人在招募修路,看着想干活的人不少。”刘大安马上回话。
上官槟合上手中册子,“你有心了,明天找个牙子过来,我要招人手给修路的煮饭。”
......
深夜的浅水巷一片昏暗,硕大的树冠隔着院墙投下巨大的阴影。
一阵邦邦的打更声渐渐传入林家的西侧院,一处厢房内灯火略微有些暗淡,一个丫鬟用剪子轻轻剪去烧黑的灯芯,再轻轻拨了一下,灯火重又亮了起来。
林讲叙挥挥手,丫鬟作了一个万福后退了下去,只留下管家立在书桌对面。
管家等丫鬟关好门后低声道,“大少爷,那林甲天黑时已离开林宅,派去跟着的人说他走得十分小心,路上并未惹人注意。明天若是衙门再来人,小人就告诉他们此人已被逐出林府去了,至于去了哪里就不知了。”
林讲叙点点头,“早些让县衙知道此人离开即可,不过他本人可有抱怨?”
“走前他说过的,林家这些年都对他不薄,知道都是那上官槟在盯着县衙抓人,自也无法保他。再说本就是他自家闯出的祸事,断不敢抱怨的。”
林讲叙捻着胡须问,“那上官槟有无粮食运进来?”
管家回道:“大少爷,下午有一队人运进一批粮食和柴火直接去了上官家,听说连续二天大约有六、七辆车的粮进去了,都没往粮铺去,说是都要自家留用,不往外卖。”
停了一下又接着说:“他虽是不卖,但听说都会拿出来招募人手,其实也是变相售卖。几间粮铺的掌柜都过来问了,说是再这样下去怕价格维系不了,下面农庄也没有收成,那今年可就受损太多了!”
林讲叙抬起眼皮看了看管家,“你说粮食都放在他自家里,他家有库房?”
管家上前一步说:“没有库房,就是租了隔壁的一个铺子来放的,好像就留了一个挑夫守夜,那粮食都和柴火放在一起。”
上官槟盯着桌子上的烛火,“这秋天干燥,怎好把粮食和柴火一起放?”
管家压低声音,“是,小人想,那林甲本就为了粮食与人争斗,又对上官大人心怀不满,若获知有这批粮食在......”
林讲叙目光流转,沉声说:“听你这样说那林甲还真是凶悍,务必要让外面的人都知道他已离开我林府。”
停了一下又道:“对了,林甲这里你要安抚好,毕竟还是从林府出去的,可以给他送些银两做盘缠,也好让他尽快出城去投靠亲友,我看三日内为期限吧!”
管家躬身行礼,“小人知道怎样做了,这就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