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川靠着对面的墙壁坐下,浑身没一块好地方,伤口火辣辣地疼,校服破得跟抹布似的挂在身上。后背那个接收器的位置,现在只剩下皮肤上淡淡的印子,死寂一片。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沾满了泥浆和干涸的血块。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远处废墟的方向,偶尔还能听到沉闷的爆炸回响。
林宇走到窗边,掀开破烂窗帘的一角,警惕地扫视着外面。
“上面会怎么说这事?”徐小川闷声问。
“盖过去。”林宇放下窗帘,声音透着一股子疲惫,“跟三十年前一个德行。不是垃圾处理厂炸了,就是什么化学品泄漏,还能有什么新花样。”
徐小川趴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手指无意识地在地上划拉着。
那个求救的声音,断断续续,又在他脑子里响起来。
小雅的声音。
“林叔,那个信号…跑出来的那个…”
“小川。”林宇转过身,布满血丝的双眼里全是疲惫和不耐,“核心炸了,周维鸿死了,零号机也彻底完了。都过去了。”
“但是我听到了!”徐小川猛地捶了一下地板,呛起一小片灰尘,“我他妈听得真真的,就是小雅!”
轩辕清抬起头,呼吸有些急促,显然牵动了伤口:“可能是数据残留…或者,是系统崩溃前的信号回响。”
“什么意思?”
“大规模数据系统彻底崩溃前,会产生混乱的信号脉冲,像是…最后的挣扎。”轩辕清的声音依旧虚弱,“你后背那个接收器和核心有过连接,捕捉到最后的信号碎片很正常。”
徐小川垂下头,右手攥紧又松开,手心全是黏腻的冷汗。
可那感觉,不像是挣扎,更像是…求救。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求救。
“我们得去找她…”
林宇几步跨过来,手掌重重按在他肩膀上,力道大得让徐小川痛哼一声:“你他妈给我醒醒!肖成舟的人肯定在搜这片地方,官方的人也快来了!我们三个现在半死不活的,拿什么去找一个鬼知道存不存在的信号!”
徐小川刚想争辩,轩辕清忽然从口袋里摸索出一个小东西。
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芯片,边缘有烧灼的痕迹,明显是从什么东西上强行剥离下来的。
“爆炸前,从零号机节点上拿下来的。”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靠得舒服点,“如果小雅真的还有什么…信息残留,也许能从这找到点线索。”
林宇接过芯片,放在手心掂量了一下:“数据估计毁得差不多了,但这确实是零号机的核心存储组件。”
房间里的气氛稍微松动了一点。
徐小川强撑着,扶着湿冷的墙壁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那扇晃晃悠悠的窗户,让外面的凉风吹进来,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我们需要工具。电脑,解码器,还得有电…”他咬着牙,声音嘶哑。
“还得找个安全的地方。”林宇检查着自己破烂的战术服口袋,里面的装备几乎全毁了,“这鬼地方不能久留。”
徐小川猛地转过身:“林叔,我爸…他有没有留给你什么东西?信?钥匙?或者别的什么?”
林宇皱了皱眉,似乎在回忆。“有封信,一直带着。”他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被汗水浸透的密封塑料袋,里面是一张泛黄的信纸,边缘都快碎了。
徐小川双手有些发抖地接过,小心翼翼展开。
纸上的字迹模糊不清,但还能勉强辨认出一串地址和几个奇怪的符号。最下面,画着一个简笔画的小火炉——驴肉火烧店的招牌图案。
“老头子果然留了后手!”徐小川声音都有些变调了,“这是西郊的地址!肯定是他的安全屋!”
轩辕清扶着墙壁,也挣扎着站了起来,调整好胳膊上简陋的夹板。“怎么去?我们现在这样,恐怕连地铁都上不去。”
林宇掏出兜里仅剩的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够打车到城边。剩下的路…走过去。”
雨彻底停了。
天空依旧是铅灰色,远处隐隐传来警笛声,而且越来越密集。
三人不再耽搁,简单收拾了一下,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下了楼。
废弃的工业区死寂一片,只有地上的积水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
三人在一座废弃立交桥的桥洞下,拦到了一辆看起来快要散架的出租车。
“西郊,花梨路。”林宇把钱递给司机,声音低沉沙哑。
司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后面三个狼狈不堪、浑身是伤的年轻人,眼神闪了闪,却什么也没问,只是点点头,发动了车子。
车厢里一股子劣质烟草和汗味混合的怪味。
徐小川闭上眼,疲惫地靠在后座椅背上。后背的皮肤隐隐作痛,但接收器依旧毫无反应。
那个求救信号,像是彻底消失了。无论他怎么集中精神去“听”,脑子里都只剩下嗡嗡的耳鸣和一片空白。
“嘿,变天了。”老司机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伸手去拧收音机,里面只传来一阵刺啦刺啦的静电噪音。
“什么变了?”轩辕清立刻警觉起来。
“这感觉,这氛围。”老头咂摸着嘴,“好些年了,总觉得这四九城啊,罩着一层网,把人勒得喘不过气。今儿一早醒来,怪了,那股劲儿忽然就松了,透亮!”
三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车窗外,城市的轮廓渐渐清晰。四九城熟悉的天际线在灰暗的暮色中显现,高楼依旧,灯火也开始闪烁。
但和往常不一样的是,街上的人流,透着一股子…亢奋?
有人在大声争吵,有人旁若无人地放声大笑,甚至有一群年轻人围在街角,又唱又跳,动作夸张。
“今儿的人都邪乎了,”老司机啧啧称奇,“跟吃了枪药似的,那情绪,藏都藏不住,全写脸上了。”
徐小川和轩辕清交换了一个眼神。
零号机没了…
人们被压抑的情感,正在失控地爆发出来。
车子慢悠悠地驶入西郊,这里的房子明显低矮破旧许多,街道两旁的店铺也大多关着门。
司机在一个狭窄的胡同口停下车:“花梨路,到了。里面自个儿找吧。”
三人付了钱,看着出租车冒着黑烟消失在街角,才转身看向这条昏暗、潮湿的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