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达通与赵勋谈了很久,直到入夜才离开。
到了晚上,赵勋让祁山把陈玉娇找了过来,二人在小院中见的面。
这一次赵勋没动手动脚,详详细细将吴达通提及到的信息说了一遍。
有些,陈玉娇知道,有些,她听闻过,有些,她能够通过其他事证明,因此可以断定,吴达通基本没什么保留,也没胡说八道。
赵勋并没有告诉陈玉娇他会怎么办,后者也不催问,习惯了。
到了第二日,如赵勋所料,院门口来了很多人,全是马车和轿子,其中不少熟面孔。
不算很熟,就是之前赵勋像个推销员似的要人家孩子读书,无一不是吃了闭门羹遭人耻笑。
之前对我爱理不理,如今却高攀不起,真实写照了。
赵勋根本没出院,让祁山将人全打发了。
扮猪吃老虎,证明比老虎还猛,既然如此就没必要装善男信女了。
还是如赵勋所料,这群人很贱,被撵走后,留下各种请帖、拜帖,许下重金,各种承诺,都是希望自家孩子入学或是“转学”的。
没招,升学率太高了,百分百,这谁受得了。
眼看快到午时了,赵勋望着石桌上堆得和小山一样的请帖、拜帖,心里很爽。
敲门声再次传来,赵勋神情一动,随即起身回到了卧房中,祁山去开门了。
过了片刻,祁山走了进来,又是一张请帖。
赵勋感慨万千,果然又被吴达通料到了。
请帖,请的是赵勋。
想请赵勋的人,是姜敬祖。
吴达通昨日就预料到了,姜敬祖看似八面玲珑,其实不是有耐心的人,第二日午时上下,绝对会派人来送请帖。
当时赵勋还问过,如果姜敬祖没送请帖怎么办。
吴达通的回答很笃定,那么代表姜敬祖绝对调查了赵勋的底细,并且知道要对付他,如果没送请帖的话,他建议赵勋马上离开府城,跑的越远越好,以免遭受杀身之祸。
的确是个急性子的人,不但第二日送了请帖,时间就在日落之后,府城中最好的酒楼。
看过请帖后,赵勋睡了个午觉,又跳了两套广播体操加强加强身体素质省得以后被暗算,再洗个澡,眼看着快日落了,带着祁山去书楼了。
进了书楼,祁山问道:“您不是整日谈那姜敬祖吗,现在这狗日的宴请您,您不赴宴了?”
“放他鸽子。”
赵勋嘿嘿一笑,随意找个屋打发时间去了。
眼看过约定时间半个时辰了,来了一名军士,找赵勋。
赵勋都没露面,祁山告诉对方,自家少爷没时间,正在教书。将那军士打发走后,赵勋开始执行计划第二步,马岩负责,带着丁三开始在城中散播消息了,大致就是姜敬祖为了答谢至道书院让五十个军伍之子成了秀才,设宴款待赵勋。
消息越传越离谱,赵勋没去,还说就算宴请他也是由桐城折冲府都尉郭飞虎宴请,和三道军器监监正姜敬祖有什么关系。
离谱的并非是赵勋的态度,而是听到的人不断加工,然后以离谱的口吻告知别人,别人再以更为离谱的速度传播着。
这就是吴达通所说的“颜面”,姜敬祖是个好颜面的人。
如果赵勋只是婉拒了姜敬祖,后者未必会生气,因为他本身就懒得与读书人一般见识,认为读书人都是榆木脑袋。
可要是颜面受辱的话,姜敬祖一定会想方设法将面子找回来。
想找面子,就要了解。
当一个男人想要了解另一个男人时,结局大多很危险。
急性子、好面子,被吴达通打上两个无比精准标签的姜敬祖,完美符合了前者的侧写。
刚过两天,每天装得和正经山长似的赵勋,难得夜晚在河边溜达,被堵住了。
城外有护城河,十来年前护城河被连到山脚下,加之桐城扩城,城中也就有了个田字河。
城中都管这条河叫做十字河,可以说这十字河也算是将整座城分为了东南西北四个区域,府衙、学衙就在十字河的正中间。
赵勋也是第一次来河边溜达,本想约上陈玉娇一起散散心,结果刚出小院,马岩就说被盯上了。
也是没带怕的,知道是谁,赵勋只带着祁山一人。
二人刚到河边,姜敬祖出现了。
还是一身锦衣,丝毫看不出像个军伍,往河边一站,都懒得装作偶遇,见了赵勋微微一笑,示意过去。
赵勋四下看了看,确实如吴达通所说,这家伙很享受权力,并且极为骚包。
四面八方,至少十二个军伍,还都穿着甲胄,就很深怕别人不知道这家伙是军中将领似的。
要知道哪怕是军中将领,平日也都极为低调,最多带两个随从或是家丁,没有谁是一出门就带十几二十号军伍,还都穿着甲胄,弄的和私兵似的。
不紧不慢走了过去,赵勋微微施了一礼:“姜监正。”
叫的是职位,而非姜将军。
一般来讲的话,不是官场的人,一般都称呼“大人”或是“将军”,而非职务。
这也不算什么规矩,就是大家习惯罢了。
吴达通说过,姜敬祖喜欢别人称呼他为将军,而非监正。
因为监正这个职务有点不伦不类,你说他是文臣吧,武将也能做,你说他是武职吧,好多文官担任。
除此之外,军器监监正既不算文官集团,也不是武将群体,负责军中军器,上面对接的是兵部和工部,有时候还牵扯到户部。看似要对户部、工部负责吧,他接触最多的还是军伍。
所以说这活干好了还行,干不好,文臣集团和武将群体,都不拿他当自己人看。
姜敬祖并没有在意称呼上的差异,没当回事,以为赵勋不懂。
“赵公子。”
姜敬祖微微一笑,估计是想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笑容,只是那长相,那气质,总给人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不等姜敬祖开口,赵勋再次施了一礼。
“正好今日见了监正,学生怎地也要解释一番,那一夜监正宴请学生,的确是抽不开身,你也知道,刚刚过了童子试,书楼中的孩子们心浮气躁,还要和学衙、府衙重录……”
“诶。”姜敬祖一副大度的模样挥了挥手:“区区小事,本将不在意。”
“那监正在此处等学生是?”
“你怎知本将在等你。”姜敬祖似笑非笑:“本将,就不能夜里来此处散散心?”
“那学生就不打扰监正了。”
“哈哈哈哈。”
姜敬祖大笑出声:“果然是个聪明人,不错,本将是在等你。”
“那监正大人因何等学生?”
“都说你是聪明人,好,本将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那便开门见山。”
姜敬祖慢慢收起了笑容:“听闻……你赵家供给虎城兵备府的战马,出了岔子,不知你爹赵大成可写信告知于你了么。”
赵勋的瞳孔顿时缩成了针尖一般,脑子里,回想起吴达通曾告诉过他的一件事。
姜敬祖,喜欢为人解决麻烦,施人恩惠。
很多人,并没有麻烦。
因此,姜敬祖就为他人制造麻烦,再为他人解决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