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黎垂下头,用筷子搅动着碗里的饭,苦涩地笑着说:“我是姐姐,让给弟弟是应该的。”
“这什么鬼话!”
袁畅说着愤怒一扔筷子,“难道就因为你比他出生早?我看是重男轻女吧。”
宫黎怎么会不知道是这个原因。
从小父母就说好吃的是弟弟的她不能抢,玩具是弟弟的她不能碰,床是弟弟的她睡客厅。
家里一切都是弟弟的因为弟弟可以传宗接代。
父母教育她尊老爱幼,挣的钱要拿回家里报答他们和供养弟弟,这是作为姐姐的义务。
她上了那么多年的学,耳濡目染老师说的男女平等,再怎么迟钝再怎么相信父母,也该悟出一些父母的谎言了。
偏心就是偏心,讲得再正义凛然言之凿凿,还是偏心。
可宫黎改变不了,只能接受父母安在她背上那道不公平的枷锁,同时也麻痹自己他们说的是对的。
路朝夕像个大姐姐一样摸她的头,“你刚成年就在各个夜场和会所里穿梭,是你父母要求的?”
宫黎艰难缓慢地点了一下头,“弟弟要出国,家里没有那么多钱,那些地方报酬高来钱快。”
她刚成年,价值观懵懂,明明应该在学校的温床里。
路朝夕眼里的疼惜更甚,“会所那次是为什么?是你送酒给那些人然后被强迫的对吗?”
这次宫黎摇头否认。
“是会所的人看上了我要我做情妇,我妈收了钱……把我送进去的。”
路朝夕眼眶湿润,然后就瞟见袁畅已经哭得快抽过去了。
“路小姐。”宫黎怯怯地抬头看她,“情妇是一个很不好的词,我不想被人这么形容,我反抗是正确的对不对?”
父母说她没良心,不知道体谅,他们赚钱有多不容易,一步登天的机会被她白白浪费了。
“当然是对的。”路朝夕握住她的手夸道:“你做得很好,非常棒。”
得到肯定的答复,宫黎瞬间委屈地哭了,但却死咬住下唇不让眼泪流出来。
“路小姐,我的人生可以卖给父母,但身体不行,我只有这具身体可以自主掌握了,我不想卖肾。”
路朝夕给她擦眼泪,“他们要把你的肾卖给谁?”
宫黎回答:“我不清楚,只知道对方姓洛,在瑞亚医院。”
对面袁畅的哭声戛然而止。
路朝夕的心脏跟着抽了一下。
这一刻,路朝夕的良心疯狂摇摆。
原来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居然忍不住想拿宫黎的肾去救洛词。
死不了嘛,帮一下嘛,多少钱都行。
就在她即将说出口的一瞬间,袁畅突然大力拍了一下桌子,“朝夕姐!”
路朝夕的眼神刹那间清明,无措地看向袁畅。
袁畅扯着嘴角笑了两声,“我想问你喝不喝汤。”
路朝夕也同样的表情笑得比哭还难看,“喝。”
她偏过头无声臭骂自己,然后整理好表情才再度看向宫黎。
“你没有错,你不需要为任何人牺牲,就算我帮助了你,你也没必要报答我,因为是我自愿的。”
这番话,更像是她在警醒自己。
那洛词怎么办?
路朝夕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在叫唤。
洛词等不及了,下一个合适的肾源到底在哪里,要是一直没有肾源,她要眼睁睁看着洛词死吗?
就为了守住那点道德感?
“朝夕姐,人和动物的区别是什么?”
袁畅再一次打断路朝夕的思绪。
路朝夕脑子很乱,“不知道。”
袁畅说:“人有道德感,动物没有。”
他们一样熟到能看穿对方所想。
路朝夕沉默不语。
宫黎觉得他说的不对,“可是真的有人没有道德感啊,你不能说他们不是人吧?你说的不对。”
袁畅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年轻,还是太年轻。
他不是在替她说话,而是害怕路朝夕做错了选择会后悔。
路朝夕突然出声说道:“袁畅,开车送她回家。”
袁畅愣了,委婉地问:“咱们不帮她了?”
作为两人口中的主人公,宫黎从头到尾插不进去一句话。
“帮。”路朝夕站起来,脸上没有表情,“你去帮我看看到底是一对什么样的父母,我要去公司找万宴。”
“怎么突然要去找他?”
袁畅当即就炸毛了,“难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又被万宴的甜言蜜语蛊惑了?”
他绕过桌子跑到路朝夕面前抓住她的肩膀猛摇,“朝夕姐你清醒一点啊!他是杀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