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今棠被动地跟着他走上马车,看着他精神奕奕的样子,有点看不懂他要干什么。
她话的意思是让顾知行安排几个说书先生在各大茶馆戏院里说,说的似是而非,又指向沈太师便是最好。
这样一来,民间议论纷纷,便会迫使沈太师就压下这些传闻,他一出手去压,便是坐实了这名声;若是不出手,这些风言风语迟早有一天传到皇帝的耳朵里,那时候真假就没有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皇帝不会让一个名声有损的人担任太师一位。
那时,才是对沈太师最好的惩罚。
而在这期间,她也有更多的时间来重新审视周围的关系,来给自己寻一条最合适的路。
可顾知行这是要去干什么?
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前走,耳边逐渐热闹起来。
沈今棠掀开车帘去看,街巷间,小贩的吆喝声、马蹄声、车轮声交织成一片。
茶馆里,茶客们高谈阔论,笑语盈盈;市集上,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偶尔,远处传来几声鸡鸣狗吠,更添几分烟火气。
这是——
“闹市?”
听到沈今棠的声音,顾知行点点头。
清晨的闹市最是吵闹,最是人多,京都有什么消息,这里传得最广,最快。
这也是为什么顾知行选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带着沈今棠来此的原因。
事情若是进展顺利,等下早朝,满京都的人便都能知道沈太师的那些风流韵事了。
顾知行指挥众人搭建好了临时的高台,锣鼓声震天,吸引了众多围观者的目光。
待人群聚集得差不多时,他才带着沈今棠缓步走向台前,准备登台唱戏。
沈今棠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有哪家好人做坏事,还要敲锣打鼓地让所有人都知道是自己在做啊?
她是要顾知行派人去散播,不是想跟着他一起丢人现眼!
“这是要干什么啊?”
“不知道啊,不过那台上的不正是世子吗?”
“哪个世子?”
“还能有哪个世子,最能闹事的那一个!”
“不过他旁边的那姑娘是谁啊,我倒是从来都没有见到过。”
“他这是要干什么?搭台子唱戏吗?”
周围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尽数传入顾知行的耳中,他看向最后说话的人,大声道:“没错,本世子就是要让你们瞧一出好戏!”
“世子殿下?”沈今棠出声,试图唤回他的理智,能不能别这么丢人现眼的?
但顾知行似乎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丢人,依旧笑意盈盈地沉浸在自己即将要报仇成功的喜悦中。
“好戏?什么戏啊?”
竟然能让堂堂世子亲自上台给他们唱戏,那得是什么样的啊?
“你们知道本世子身边的这位姑娘是谁家的吗?”顾知行搭在沈今棠的肩膀上,笑着看向台下的人。
“谁家的啊?不会是世子您自己要娶的吧?”
“我猜是,不然哪家的姑娘肯这样抛头露面?”
台下百姓七嘴八舌地猜测着各种原因。
若是之前有谁编排他和哪家姑娘情投意合,他早恼了要打人。
可是这次,顾知行倒是一反常态,没恼,笑着听人说话。
周围百姓瞧着顾知行不反驳,愈发觉得猜中了,说得愈发大声。
顾知行瞧着气氛差不多了,正想揭秘,突听一道尖细的声音——
“世子殿下!陛下有旨,宣您入宫!”
是御前的高公公,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大太监。
顾知行不知原因,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转头看到沈今棠,灵光一闪,张嘴就要大喊出沈今棠的身份。
“快,别让小世子胡闹。”
随着高公公的一声令下,几个御前侍卫遣散百姓,其余的人赶在顾知行说话之前,捂住了他的嘴,将其扭送到了马车里。
“小祖宗,您可消停点吧,别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惹陛下生气。”高公公翘着兰花指,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和宠溺,他的眼神里满是对这位小祖宗的担忧。
他知道,这位小祖宗虽然年幼,却深得陛下的宠爱,是万万得罪不得的。
但今日一早,沈太师便将这位小祖宗告到了御前,大有一副不给他做主,他就一头撞死在御前的架势。
皇帝大怒,特派他将人堵住嘴,绑回宫里。
“小心着点,别伤着小世子。”高公公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示意侍卫将顾知行送到马车上。
随后,高公公才看向独留在台上的沈今棠。
台上女子的面庞如同玉镜般素净而姣好,未施粉黛,却自然流露出一种冷清,似拒人于千里之外。
身姿优雅,腰肢纤细,双肩削瘦,背部挺直,如阳春白雪般清冷而高贵。她站在那里,不像是乡野出身,倒像是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贵女。
“姑娘也随着咱家走一趟吧。”
沈今棠闭上双眸,吐出一口浊气,她知道顾知行张扬,胆大妄为,但是却没有想到他这么张扬。
大庭广众之下,世子带头宣扬臣子后院之事。
皇家,丢的起这个人吗?
被皇帝阻止,沈今棠真的是一点都不意外。
只是这一遭被皇帝拦下,怕不是沈太师那边有了新的动静?
沈今棠垂在身侧的手掌逐渐收紧,若是沈太师早已想出来了应对之法……
她可就对顾知行没有半分用处了,到那时,顾知行不会保自己,沈家却也不会放过自己。
依照她现在在京城的身份,怕是凶多吉少。
“姑娘!”
高公公催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沈今棠不再耽搁,睁开眼睛,从高台上走下。
朝着高公公微微欠身,仪态规矩,这才走向马车。
高公公从背后看了一眼沈今棠,心中暗忖:举止得体,不卑不亢,进退有度,这位姑娘怕是不简单啊!
沈今棠上了马车,看到一旁被五花大绑的顾知行,微微叹了一口气。
“唔唔唔……”顾知行朝着沈今棠使眼色,让她给自己松绑。
但还没等沈今棠有什么动作,高公公便也走了进来。
一进来便径直地扑向顾知行,拿掉勒着顾知行的白布:“哎哟,小祖宗受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