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门外，暗处偷拍的手机镜头仓皇收起，夜色中传来仓促的引擎轰鸣声。
走廊尽头的中年护卫颤抖着挡在赵宇骏身前，强作镇定道：“少爷当心！”
他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双腿不受控制地发软。叶飞眼中寒光骤现：“给我滚开！”
声浪裹挟着骇人威压，惊得护卫踉跄后退三步。
赵宇骏攥紧拳头从人墙后探出头：“仗着拳脚厉害就目中无人？你给我等着……”
话音未落，隔壁病房门突然开启。
柳老挂着听诊器蹙眉现身，目光在双方之间游移：“小叶，这是闹哪出？”
“碰上条乱吠的野狗。”
叶飞嗤笑着掸了掸衣袖。
这话激得赵宇骏额头青筋暴起：“原来是有柳严升当靠山，难怪这么嚣张！”
他直呼老者名讳的举动让叶飞眯起眼睛。
柳老看清来人后神色骤变：“赵家小子？”
他转身压低声音对叶飞耳语：“这是宿敌家的继承人，你怎会招惹上？”
未等回应便拂袖返回病房，留下句：“你真是麻烦缠身。”
赵宇骏盯着紧闭的房门，掏出手机时指尖都在发颤：“赵叔！你推荐的那个叶飞竟和柳老鬼有交情！”
电话那头传来恍然之声：“瞧我这记性，他俩确实……”
“医术没见着，架子倒摆得挺足！”
赵宇骏踢翻走廊垃圾桶泄愤。
赵谦的劝慰从听筒传来：“宇骏，求医总得放低点姿态！”
话未说完就被掐断。
望着电梯镜面里扭曲的面容，赵宇骏从牙缝挤出冷笑。
未婚妻的怪病固然棘手，但既然牵扯到柳严升，他宁可另寻他法也绝不向叶飞低头。
金属门合拢瞬间，他对着反光镜狠狠啐了口唾沫。
赵宇骏掏出手机，迅速拨通了发小徐子健的号码。
……
深夜十一点半。
柳老爷子哄着孙女喝下半碗参汤后，揉着发酸的腰眼起身示意：“莹莹丫头要见你。”
他扶着走廊长椅慢慢坐下，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叶飞瞥见老人虚浮的脚步，若有所思地推门而入。
病床上的少女明明困得眼皮打架，却倔强地咬着下唇保持清醒。
裹满纱布的双臂微微发颤，在月光下泛着药膏的冷光。
“现在该你兑现承诺了。”柳莹莹用胳膊肘撑着床沿，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叶飞垂眸从衣袋里摸出折叠整齐的婚书：“劳烦转交令姐。”
羊皮纸在灯光下泛着古旧光泽，烫金纹路隐约可见柳家徽记。
“给我！”少女突然挺直脊背，绷带缝隙间露出几处结痂的伤口。
她笨拙地伸出裹成球状的双手，活像只着急讨食的熊猫幼崽。
指节触到纸角的刹那，叶飞突然收手：“婚姻大事，是否该请双方长辈……”
“千万别！”
柳莹莹险些从床上栽下来，输液架被她拽得哐当作响：“我姐最恨包办婚姻！上回听说这事，差点把爷爷收藏的汝窑茶盏全砸了！”
青年闻言指尖微顿，婚书悄然滑落。
柳莹莹立即用打着石膏的胳膊压住文件，长舒口气瘫在枕头上，几缕碎发被冷汗黏在额角。
“令姐当真如此抵触？”
叶飞望着少女狼狈的模样，难得露出愧色：“先前在酒店门口……”
“你还有脸提！”
柳莹莹气鼓鼓地打断：“套牌车撞过来的时候，我新买的名牌套装全毁了！”
她突然压低声音：“不过那个替身演员，你从哪找的？”
叶飞摸了摸鼻尖：“影视城群演，日结三百。”
他指着少女胳膊上的绷带补充：“玉肌膏每晚涂两次，保证连蚊子包都不会留下。”
医院走廊的灯光在柳莹莹眼前晃动，消毒水的气味刺激着鼻腔。
她望着叶飞棱角分明的侧脸，突然感觉这个相识二十年的未婚夫陌生得可怕。
三小时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意外”在脑海中回放。
叶飞驾驶的越野车毫无预兆地急转，车尾横扫过来时，她甚至能看清挡风玻璃上飞溅的雨珠。
身体撞击地面的钝痛远不及此刻心口的酸涩——原来他连提前知会都不屑。
“我的驾驶技术足够精准。”
叶飞倚着墙壁翻看手机，指节敲击屏幕的节奏暴露了焦躁。
柳莹莹攥紧病号服的衣角，指甲几乎要刺破布料：“不愧是钢铁直男天花板。”
“嗯？”叶飞终于抬头，浓眉拧成疑惑的弧度。
“没什么！”
她猛地别过脸，声音发颤：“反正解除婚约后不会再见了，用不着假惺惺来探病。”
“现在倒学会阴阳怪气了？”叶飞收起手机，黑色风衣在转身时扬起冷冽的弧度。
望着那个决绝的背影，柳莹莹感觉肋骨下的钝痛突然加剧。
直到轮椅碾过门槛的瞬间，余光瞥见候诊区那道挺拔的身影仍在原地，悬着的心忽然坠入虚空。
“立刻安排转院回东海。”
柳老爷子拄着拐杖挡住她的视线，却遮不住走廊尽头飘来的对话。
“柳小姐的ct报告……”
“放护士站就行，她未婚夫会处理。”
轮椅骤然停顿，柳莹莹咬住下唇。
明明是自己提出的断绝关系，可当那个身影真的消失在转角时，眼眶却泛起陌生的潮热。
叶飞把检查单折成纸飞机掷向窗外，金属打火机的开合声在空荡的走廊格外清晰。
纸飞机穿过雨幕的轨迹，像极了三小时前那个擦着柳莹莹衣角掠过的完美漂移。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柳老爷子立刻察觉到孙女撅着嘴的无声抗议。
直到楼层指示灯跳了三回，那两片红唇仍倔强地翘着。
“看上那小子了？”
“您说什么呢！”柳莹莹慌忙收回视线，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老爷子不紧不慢地捻着胡须：“方家那孩子虽好，终究不是良人。更何况……”
话音未了，少女突然打断道：“爷爷，要是我背着您做了决定……”
后半句在舌尖转了三转，终究咽了回去。
她想起上个月托人悄悄销毁的婚书，后背沁出薄汗。
只要家族长辈们不知情，这段荒唐的娃娃亲就还有转圜余地。
此时病房外的走廊上，叶飞正拿着病历本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