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没有百分百。”
叶飞扣上箱锁：“八十万诊金，现金交付后开始术前准备。”
他的目光扫过患者父母：“顺便说一句，下次再私自拆固定支架建议直接联系殡仪馆。”
消毒水弥漫的走廊传来脚步声，病房门被推开时带起一阵凉风。
走在前面的青年身着剪裁利落的深灰西装，银丝镜框后藏着锐利的目光。
后面跟着的正是半小时前被叶飞当众揭穿的金楷伦。
“真巧啊。”
叶飞抱臂倚在窗边，目光扫过金楷伦泛青的颧骨。
金楷伦从牙缝里挤出冷笑：“某些人总爱往不该出现的地方钻。”
赵宇骏敏锐察觉两人间的暗涌，转头以眼神询问。
金楷伦立即换上恭敬神色：“这位就是被独自出师门的叶师兄，赵少您不知道他那些……”
“轩伦哥！”
病床旁的中年夫妇仿佛抓住救命稻草。
黄焕璋搓着手迎上去：“徐主任说必须截肢，但这位叶医生坚持说可以不用截。”
赵宇骏安抚地按住舅舅颤抖的肩膀，目光转向病床上昏迷的少女。
被掀开的被单下，少女左腿膝盖处缠绕的纱布渗出诡异的青黑色。
“我认识几位军区总院的专家，或许可以叫他们给你看看。”
“何须舍近求远？”
金楷伦突然提高声调，胸前的翡翠吊坠随动作晃动：“这种外伤处理，我经手过不下百例。”
赵宇骏眼底掠过迟疑。
上周的医学论坛上，这位“江东圣手”的论文漏洞百出，此刻却……
但看着舅妈哭红的双眼，他侧身让出位置：“那就有劳了。”
金楷伦装模作样地戴上橡胶手套，却在掀开纱布的瞬间瞳孔骤缩。
腐肉边缘泛起的紫色纹路正沿着血管蔓延，这分明是已经开始组织坏死了。
“需要立即进行清创。”
叶飞冷不丁开口，声音像手术刀般冷冽：“再耽误半小时，整条腿都保不住。”
金楷伦额角沁出冷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现在改口等于自打耳光，但若真出事……
余光瞥见赵宇骏审视的目光，他强撑着挺直脊背：“用我特制的金疮药辅以针灸，三天就能控制感染。”
听闻此言，中年妇女眼神骤然发亮，急切问道：“您没开玩笑吧？”
“金神医，只要能让晓雨重新站起来，费用方面您尽管放心。”
黄焕璋连忙拍胸脯保证，目光中透着期待。
金楷伦从容取出青瓷药瓶，胸有成竹道：
“这瓶秘制再生剂能激活坏死组织，配合我的金针续脉术重建神经传导，最后结合现代医疗进行肢体修复，整套方案成功率极高。”
这番说辞让叶飞倒抽凉气，内心暗叹：这人的吹嘘功夫简直炉火纯青，连专业医师都要被绕进去。
但病房里仍有清醒之人。
赵宇骏推了推金丝眼镜质疑道：“金大夫的把握具体有多少？”
“九成左右。”
金楷伦说着斜睨叶飞：“医学领域哪有绝对的事？谁敢打包票百分之百成功？”
这话引得黄太太连连附和：“叶医生竟然要切除晓雨坏死的腿部组织！孩子才十六岁，这样做就是医好也变成跛脚了。”
“哈！”
金楷伦突然嗤笑出声：“这种截肢手术需要他来做？三甲医院随便找个外科医生都能完成吧？”
一直沉默的徐医生忍不住插话：“我们确实能做截肢，但神经精准对接方面……”
“精准对接神经？”
金楷伦仿佛听到天方夜谭，指着叶飞质问徐医生：“你是说他能用银针接神经？这比神话故事还离谱！”
见徐医生欲言又辩，金楷伦抢白道：“方天雄收的徒弟就这水平？为了博眼球连基本医学常识都不要了？”
黄焕璋见状急忙打圆场：“您的意思是神经完全修复不可能实现？”
“当然不可能！”
金楷伦斩钉截铁：“现代显微外科都做不到的事，指望几根银针？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金楷伦双臂环胸扬起下巴，仿佛在陈述世间真理。
倒也不是他存心欺瞒。根据现代医学理论，断肢再植能恢复部分神经功能已属万幸。
至于靠外部针灸来修补未接续的神经束——这根本是异想天开。
“连三流医托都不敢夸这种海口！”
他鼻腔里发出嗤笑。
“方天雄离开我指导真是越发糊涂了！”
金楷伦故作痛心地咂舌，俨然忘记自己是被逐出师门的事实。
然而这番振振有词的“科普“却让病房陷入死寂。
黄焕璋夫妇面如死灰，眼中最后一丝光亮也熄灭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而不自知。
“难不成你们真信了那套鬼话？”
金楷伦夸张地瞪圆眼睛，话音未落就被赵宇骏厉声打断：“适可而止！”
突然爆发的啜泣声撕裂空气。
黄太太发疯般扑向叶飞：“为什么要给我们虚假希望！”
她丈夫死死搂住妻子颤抖的身躯，赤红双眼瞪着白大褂：“滚！马上滚出去！”
叶飞沉默着整理诊疗箱，转头对缩在墙角的徐医生冷笑：“这笔账我记下了。”
他摔门而去的瞬间，金楷伦尖细的嗓音追上来：“赵少您看，要不是我及时拆穿，表妹不知还要遭多少罪。”
赵宇骏揉着太阳穴正要开口，走廊突然传来金属坠地的巨响。
轮椅上的少女不知何时转出病房，输液架在她手中化作长矛，直指金楷伦咽喉：“你们吵到我午睡了。”
徐医生急忙上前打圆场：“赵先生您误会了，陈医师还没开始正式诊疗，自然没涉及费用问题。”
“免费看诊？”
金楷伦与赵宇骏异口同声，脸上浮现诧异之色。
金楷伦尤其难以理解。
在医疗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名医出诊必收“门槛费”，就像普通医院要收挂号费，这是对医者专业价值的认可。
那些声名显赫的专家，预约金动辄数万起步，怎会有医生连诊金都不谈就接诊？
“请回吧！”
赵宇骏掩饰着尴尬，抬手就要送客。
这轻慢的态度瞬间点燃了叶飞的怒火。
他跨步逼近病床，目光如刀：“赵公子不妨把刚才的逐客令再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