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琦席地而坐,望着眼前战后的狼藉,附近的士兵们正有条不紊地打扫着战场。阳光洒在这片土地上,却无法驱散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息。
曹一迈着沉稳的步伐走来,在曹琦面前站定,恭恭敬敬地请示下一步的行动指示。
经过了一晚上的激战,曹一现在依然亢奋不已,曹琦都怕这家伙猝死掉了。
曹琦缓缓站起身,抬手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泥土,一时间沉默不语。
随后,他一把提起那杆威风凛凛的大戟,朝着涿州城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开口说道:“如今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条路。
其一,直捣黄龙,挥师幽州,拿下辽国的南京析津府。一旦成功,便能一步到位,彻底摧毁辽国对我朝的威胁,让他们再无南下侵扰的能力。
其二,先攻略顺州、檀州等周边州郡。老曹,要是换作你,你会选哪条路?”
曹一听罢,先是微微一愣,随即谦逊地回应道:“侯爷,我不过是您帐下的一个小兵,您让我做什么,我必定赴汤蹈火。至于这战略抉择,如此重大之事,侯爷不该问我这等小人物。”
曹琦摆了摆手,反驳道:“不不不,可别小瞧了你自己。
此战过后,凭你的赫赫战功,封侯都不在话下。
现在,你就大胆地回答我,要是让你做选择,你会选哪一条,理由又是什么?”
曹一深吸一口气,思索片刻后,鼓起勇气说道:“卑职…… 卑职认为应先攻取顺州、檀州等周边州郡。
这些州郡紧紧环绕着涿州和幽州,是幽州的重要屏障。
我们先将这些周边地区攻克,一方面能够巩固我们在涿州的胜利成果,清除侧翼的潜在威胁,确保后续进军路线的绝对安全;另一方面,还能逐步蚕食辽国在这一区域的势力,为日后进攻幽州创造更为有利的条件,不至于在进攻幽州时陷入腹背受敌的艰难困境。”
曹琦听完曹一的回答,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转身对身边的亲卫打趣道:“瞧见了吧,这才是一个将军该有的见识和谋略。懂得稳中求胜,很好!”
笑容渐渐收敛,曹琦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他接着说道:“想必耶律乙辛兵败身亡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回上京临潢府。
耶律洪基那家伙估计以为我会趁热打铁,直接进攻幽州,肯定会倾全国之力来对付我。
我怎会那般愚蠢,傻乎乎地去撞他们精心准备好的铜墙铁壁呢?我又不是愣头青。”
曹琦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坚定:“当年先祖也曾拿下涿州,可在进军幽州的时候,被耶律休哥断了粮道,导致孤军深入,士气低落,军阵最终被辽国骑兵冲破。
这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这次,我定要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
转头看向曹一、姚武等人下令道:“我准备亲自攻取檀州,曹一你和姚武两人带兵去拿了顺州。”
姚武迟疑道:“将军,那涿州城怎么办?”
“我已让人将情况通知转运使李大人,他已经调集青州的兵马过来了。到时候将城池交给他就行。”
“青州?是刘大人他们吗?”曹一跟随自己侯爷,参加过江宁平叛的,自然是接触过刘文彬,还从他手里借过兵呢。
刘文彬现在也升官了,作为正三品的怀化大将军,作为江南军方的首脑之一,曹琦觉得于公于私都要必要加大力度拉拢,毕竟每年从青州出去的货物可不少赚。
将事情大致归拢分派之后,曹琦就让众人回城休整了,毕竟累了一晚上,让曹一继续将战场打扫干净,不要引起疫病,弄出不必要的牺牲。
……
三日后,一匹快马驰入京都,一路上行人避让。
“快闪开,涿州大捷。”信使一边大喊,一边往皇宫奔去。
那份承载着涿州大捷的捷报便被火速送入皇宫。
京都上下一片欢腾,皇宫内,更是热闹非凡。内侍太监扯高声宣读着捷报,朝臣在下方听到后也都激动不已。
此时,宋仁宗赵祯正端坐在皇位上,手中紧紧握着那封捷报,仿佛握住了大宋久违的荣耀。他的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好!好啊!定远果然不负朕望!” 他猛地站起身,脚步急促地在书房中来回踱步,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在大宋漫长的历史中,辽国的侵扰如同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威胁着边境的安宁。宋朝在辽国的压力下,几乎都快成了防御大师,每次的交锋都显得那么艰难。
上次主动出击,不仅折损了曹国公长子,还让大宋颜面扫地,虽然这是官家自己的亲手谋划的。而如今,曹琦的这场胜利,就像是一场及时雨,让大宋重新找回了失去已久的尊严,怎能不让赵祯欣喜若狂?
然而,赵祯在喜悦之余,心中却又泛起一丝隐忧。他深知曹琦此次又立下不世之功,随着新帝登基,曹家的势力本就不容小觑,之前好不容易将曹无极折在前线,还没过去多久,曹琦又来这么一出。
现在的曹家更是如虎添翼,日后恐怕更加难以制衡,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心中一阵烦闷。
这时,宰相韩琦微微欠身,姿态恭敬地拱手说道:“陛下,此乃我朝之大喜,曹将军大破辽军,实乃国之栋梁。” 韩琦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在大殿回荡。
赵祯重重地点头,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朕定要重重赏赐曹琦!此次大捷,足以告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朕要去太庙祭祖,以谢祖宗庇佑!”
韩琦微微皱眉,心中虽有些担忧此举是否会进一步壮大曹家的势力,但面对赵祯的激动,他也不好反驳,只得应道:“陛下圣明。”
富弼站在一旁,神色忧虑,忍不住开口说道:“曹琦立下如此大功,日后在军中威望恐无人能及,长此以往,武将势力做大,恐会威胁朝廷安稳。” 富弼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似乎在寻求认同。
欧阳修微微颔首,立刻附和道:“此言有理,武将拥兵自重,历来是朝廷心腹大患。虽说此次曹琦立功,但也不得不防。”
仁宗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相公们的担忧不无道理,可定远此次确实功不可没。若不重赏,又恐寒了将士们的心。” 赵祯也是纠结,在平衡武将势力和奖赏功臣之间左右为难。
这时,兵部尚书文彦博上前一步,身姿挺拔,恭敬地说道:“陛下,曹琦之功,自当重赏。但曹琦手握重兵在外,为防武将势力过大,可在赏赐的同时,加以制衡之策。” 文彦博话音刚落,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曹琦可不是狄青那种无根之木,曹家陪着太祖太宗打天下,可是拥有初始股权的国公府,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的,没看连宰相韩琦都没有怎么吭声吗?
赵祯抬起头,看向文彦博问道:“爱卿有何良策?”
文彦博向官家行礼之后,缓缓说道:“可晋升曹琦官职爵位,厚赐金银,以彰其功。同时,派文官前往军中监军,一来可协助曹琦,二来也可监督其一举一动。”
听到文彦博的话后,赵祯还没来得及开口,英国公就忍不住站了出来。他的眼神中满是愤怒,仿佛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心想:一个两个都来欺负我徒弟,当我不存在吗?
毫不客气地回怼文彦博:“荒谬,朝廷已经派去王宁作为监军,怎么还能再派?文相公将军国大事当成儿戏吗?” 英国公的声音洪亮如钟,震得大殿内众人皆是一怔。
众人心中都清楚,若不是曹彬在曹琦走后向官家告病,在家休养,不上早朝了,以他对曹琦的疼爱,恐怕真的会直接动手给文彦博两耳光。
文彦博面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了镇定,他不卑不亢地拱手说道:“英国公息怒,王宁监军在前,确有其事。然而王宁久居宫中,对军事一道,所知有限。
此次曹琦立下不世之功,麾下兵马众多,又身处前线,面对复杂多变的局势,仅靠王宁监军,恐难周全。” 文彦博还是太年轻了,居然试图用理性说服英国公。
富弼也在一旁帮腔:“英国公,文尚书所言不无道理。曹琦此次大胜辽军,威名远扬,其军中威望如日中天。为防万一,多派一位得力监军,实乃为朝廷长治久安着想。”
英国公冷哼一声,目光如炬地看向富弼和文彦博,眼中满是不屑:“派王宁为监军是陛下的旨意,文大人是想说什么?陛下识人不明?还有你富大人,你这话说得轻巧。
将士们对朝廷忠心耿耿,此次出征,出生入死,才换来这一场大捷。你们却在这里无端猜忌,这岂不是让将士们寒心?”
英国公可不管其他,帮亲不帮理,曹琦是他的徒弟,而且自己也是武官,怎么可能同意文彦博继续派文官监军去曹琦军中,真要是让他们做成了,到时候曹琦军中不定被这两个监军搞成什么样子。
文彦博见战火竟然烧到了官家头上,心中一惊,连忙向上方的官家请罪:“臣非有此意,乃是英国公……”
上方的赵祯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大手一挥,神色平静地说道:“无事,之前派王宁作为监军是我的失误,与你无关,起来吧。”
赵祯的心中暗自懊恼,他之前派王宁作为监军,本是想让其给曹琦找点麻烦,最好能在战后上书扳倒曹琦,却从未考虑过王宁是否懂军事,如今被文彦博捅出来,他只能一笑了之,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欧阳修微微皱眉,上前一步,言辞恳切地说道:“英国公,我们并非无端猜忌,而是未雨绸缪。自古以来,武将权力过大,威胁朝廷的例子数不胜数,五代之乱,不都是因为那些军头不听朝廷号令吗?
我们都是为了大宋江山社稷,还望英国公体谅。”
英国公转头看向欧阳修,目光如炬,大声说道:“欧阳大人,你饱读诗书,难道不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曹琦自幼在京都长大,他的品行志向,不过是北伐,收复燕云而已,而你们这般做法,实在是小家子气。”
一时间,文臣武将各执一词,吵成一团,谁都互不相让,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整个御书房内,气氛紧张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
此时,仁宗赵祯看着殿内争论不休的众人,心中也是烦闷不已,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声音疲惫却又带着几分威严地说道:“都别吵了!朕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朝廷着想,只是这监军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赵祯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和无奈,他渴望找到一个能让众人都满意的解决方案。
韩琦站出来,神色温和地打圆场道:“陛下,臣以为,英国公对曹琦的信任,自是不必多说。但文尚书等人的担忧,也有道理。不如这样,再派监军之事暂且搁置,先论功行赏,以安军心。至于日后如何处理,我们再慢慢商议。”
韩琦的声音平和而沉稳,暂时缓解了紧张的气氛。
仁宗听了,微微点头,觉得韩琦所言甚是有理。他看向英国公,目光中带着一丝询问:“英国公,韩相公的提议,你觉得如何?”
英国公看到文官们暂时后退一步,心中的怒火也稍稍平息,他拱手说道:“陛下圣裁,既然如此,臣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还望陛下,莫要轻信谗言,寒了将士们的心。”
英国公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恳切,他对曹琦的关心溢于言表。
仁宗又看向文彦博等人,目光中带着几分询问:“文尚书,你们可有异议?”
文彦博等人相互对视一眼,无奈之下,只得拱手道:“陛下英明,臣等遵旨。” 随着这句话落下,这场激烈的争论暂时画上了句号,但关于如何平衡武将势力的问题,却如同一颗埋下的种子,等待着在未来的日子里生根发芽,引发新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