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川被两个惹事精拖到膳房,全程毫无招架之力。面对两名武将的“熊抱”式邀请,他只能苦笑摇头,一边暗自叹息。
膳房刚被敬阿大布置的焕然一新,榆木圆桌、圈椅散发着阵阵木香,桌子中央还特意装了一个能转动的木制转盘。程处亮一进门,就忍不住啧啧称赞:“贤弟,你果然会享受!瞧这膳房,比圣上的相辉楼都舒适几分。”
话音未落,他已经从架子上摸出一坛敬家私酿,熟练地揭开封泥,给三人斟满了大碗酒。
“打打杀杀几日,骨头架子都散了,今日咱兄弟三人喝个痛快。”程处亮豪迈地端起酒碗,一仰脖就干了半碗。
房俊也不甘示弱,跟着闷了一大口,随即“斯——哈——”地长呼一口气,仿佛一身疲惫随着酒香消散无踪。
这时,膳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杜荷刚从外面赶回来,进门就被程处亮一把按在椅子上:“兄弟,回来的正巧,快满上甚饮。”
“你们慢慢吃喝,某是沾都沾不得了。”杜荷边拍肚皮边叹气,“某刚从码头回来,那烤鸭和羊肉泡馍实在是太香了。结果,一只烤鸭、两碗羊汤下肚,这会儿肚皮都快撑爆了!”
说着,他瘫在椅子上,脸上挂着满足又苦恼的神情,还时不时打着饱嗝。
“杜老二!有这种美食,你竟独自享用,不想着兄弟。”程处亮的脸说变就变,嘟着嘴直呼杜荷不讲义气。
“你以为某不想带?那家酒家规矩大得很,每桌只许一只烤鸭,还不让外带。”杜荷摊开手,满脸无奈,“这还是念在某送了旌表的份上,女掌柜才给特意招待了一只。啧啧,那滋味,真是,绝了,明天还得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摆出一副意犹未尽的神情,把程处亮和房俊馋得直流口水,纷纷追问苏记酒家的地址和特色菜品。
敬川坐在一旁,听着三人的对话,忍不住心里一阵发虚:完了,某刚去苏记当了几天厨子,不会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吧?
话没聊几句,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京城四少你一碗我一碗,早已喝得七八分醉,这时,马周风尘仆仆地推门而入。
他满身泥土,皮肤晒得发黑,整个人看起来像刚从地里刨出来的土豆。
“宾王兄!来来来,难得一聚,入座!”程处亮热情地招呼,“有酒有肉,今夜咱们兄弟不醉不归!”
马周原本想摆出一副高冷模样,顺便斥责一下京城四少的奢靡,可一闻到那熟悉的敬家私酿,理智瞬间崩塌。
他咳嗽两声,假装犹豫了一下,一屁股坐下,举起酒碗:“唉,既然如此,那某就随各位小公爷一起,再苦也不能亏待了肚皮!”
敬川喝得醉意朦胧,眼神迷离,忽然举起酒碗冲着马周敬酒:“一酌千忧散,三杯万世空!宾王兄甚饮。”
马周听得手中的酒碗差点掉到地上,整个人呆住了。
这句诗对仗工整,用词凝练,意蕴深远,既写出了美酒的醇香,又展现了豁达的人生态度,简直是一句千古绝唱!
“如此佳作可是贤弟所作?”马周迫不及待地追问,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的光芒。
“佳作?”敬川摆了摆手,醉意上头,笑道:“不过是随口一吟的顺口溜罢了!若宾王兄喜欢,改日某随手来百十句,让你编成诗集去卖!”
说完,他大笑着躺倒在椅子上,嘴里还念念有词:“宫廷御液酒,一百八一杯,这酒怎么样……咳咳,这酒真不错。”
程处亮哈哈大笑,拍着桌子道:“这家伙真是个妙人,某服了!”
房俊一边给马周夹肉,一边笑道:“好了好了,明日再谈诗,今夜咱们只管喝酒吃肉!”
酒席间,杯盏交错,笑声回荡。
夜色渐深,月光透过窗棂洒进膳房,映出一片酣畅淋漓的景象。
同一时间,长安皇城,中书省兵部都堂。
兵部尚书杜如晦埋首在公文堆里,蜡烛燃尽三根,茶汤续了五壶。燕郡王罗艺的造反让整个兵部连轴转,杜如晦早已从“两班倒”升级成了“三六五二四”的工作节奏。
他抿了一口已经凉透的茶汤,揉揉被蜡烛熏得发胀的双眼,胸口隐隐作痛:“不会是心疾犯了吧?”刚起身打算活动活动筋骨,永安门外突然传来驿卒的大喊:“绛州府羽檄急报!”
杜如晦眉头一皱:“绛州府?那混小子杜荷又惹了什么幺蛾子?”
片刻后,驿卒气喘吁吁地递上来一封书信和一把长刀。杜如晦狐疑地拆开书信,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开头:
父亲大人亲启:
孩儿杜荷,叩首顿首,祝父亲大人安康……
杜如晦的额头顿时青筋暴起:“逆子!竟敢用羽檄急报写家书!如此公器私用,当真是要气死老夫!”
不过,他还是忍着怒火继续看了下去。随着文字展开,杜如晦的脸色从青转白,从白转红,最终变成了难以置信的复杂表情。
信中提到的敬川,那个成天花样百出的混小子,居然还有炼铁秘术?三方合作,年产六千斤精铁,占大唐精铁六成?
杜如晦心里直打鼓:“这几个竖子不会是在吹牛吧?”
目光转向案头的那把长刀,他迟疑片刻,拔刀出鞘。寒光一闪,屋里温度似乎都降了几分。刀身精光四溢,确是难得的利器。
为了验证真假,他随手招来两名禁卫:“你们,用随身佩刀跟这把长刀对砍!”
禁卫面面相觑,但不敢违命,拔刀上前。一声脆响,佩刀断成两截,而杜如晦手里的长刀却完好无损,连个豁口都没有。
“好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杜如晦眼里露出惊叹之色,又低头看看家书,忍不住喃喃自语:“难道真能年产六千斤精铁?”
他踱了两步,将长刀放下,长叹一声:“逆子归逆子,这次倒真成了大事……”
一抹复杂的笑意从他嘴角浮现,竟有几分欣慰。天知道,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居然也能捣鼓出点正经事。看来,杜家这次不仅要出名,还要赚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