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吻得和缓,安抚似的,唇尖熨到唇角,颇有几分情深意重的味道。
可钳制的蛮横,不许她逃开。
前一刻还在对峙下一刻接吻,殷皎皎再迟钝也明白,不论因为什么,萧元驰气消了。
令他消气没那么难只消说两句真话,可她上辈子句句真话,他又不听。
非到了这种时候才要她的真话。
她悲愤又难过,忍不住张口咬。
“嘶!”
萧元驰抽了气却不退,反吻得更深,非要拉她一起尝尝血的味道。
是了,对着这个男人,咬也无用,他若是有朝一日坠入深渊也只会拉着她一起下坠,毫无奉献精神,坏的厉害。
“做了犯人也不老实。”萧元驰在喘息间哑声,“就该把你关进笼子里。”
“有本事……唔!”
这吻深了起来,堵住了所有不该说的话。
殷皎皎忍着气等着,可只等来手上的镣铐不知何时掉落在脚边,她没空看,被男人推着不住后退,莫名就坐上了用来宴客的小几案,那本是用来放茶盏点心的,至多再添个香炉。
现在放上一个人,颇有点孤立无援,岌岌可危。
萧元驰一掌撑在几案侧边,一掌控着殷皎皎,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萧……元驰……”
萧元驰已经触及她的颈窝,她浑身打颤,“你……你审别的犯人也这样审?”
“呵。”
男人被逗笑,热气扑出,更难受了。
“论扫兴,皎皎真是一绝。”
殷皎皎见他要停,忙收拾起涣散的精神抵住。
“王爷答不出来?”
萧元驰缓缓抬眸,撑在她身后的手掌略微一推,殷皎皎便在那几案上晃了两晃,抵住他的手臂登时就软了两分。
他凑近,直直望住她的眼:“皎皎,以前到现在,有些事我从没变过,只是你不肯在意。”
“什么?”
萧元驰没解释什么,因为帐外已经有了响动,听上去是有人来了,果真下一刻,便有问候声响起:“王爷,苏正卓到了。”
“嗯,进来吧。”
萧元驰的衣服更了一半就停了,外袍还没披,殷皎皎趁机跳下桌,捞起外袍递了过去,哪怕有人进来,萧元驰也毫无自己穿上的自觉,他下巴点了点示意中断的更衣继续。
没了镣铐动作倒是方便许多,苏正卓掀帘进来时,长袍已经系好了带子。
这是殷皎皎第一次见苏正清的孪生哥哥,听闻他们自小便跟着萧元驰,苏正卓从文,苏正清从武,按理是两条路,但两人先后从了军,苏正卓虽从军晚但升得快,现下已是参军,多年来一直在外,几乎不回东都。
定睛细看,两人果真是一模一样的脸,连身高体型都相似,但却无人会认错,因为苏正卓浑身上下都是大写的斯文,步履是稳健的,面上的笑只淡淡挂着一抹,一身灰布长袍,灰布巾帽,一派文人风范,与他弟弟迥然两个风格。
苏正卓在距离萧元驰还有三四步的地方停下,拱手道:“王爷,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人也齐了?”
“齐了。”
萧元驰点头道:“好,你在这里看着,我和正清过去。”
言罢,他抽起一旁的革带就要走,殷皎皎捧着外衫道:“还没穿完你就要出门?”
“足够了。”萧元驰一边把革带束上,一边道,“待在这里不要乱跑,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萧元驰没回答,他掀帘出帐。
“王妃不要担心,王爷……”苏正卓顿了顿,“很快就会回来。”
王妃一点也不担心,瘟神不在,她绷紧的精神终于可以放松下来,苏正卓颇贴心,见她坐下立刻送上茶水。
“帐内只有粗茶,府里的好茶还没来得及送过来。”
殷皎皎笑道:“无妨,劳烦你了,我自己来便好。”
“王妃随意。”
苏正卓不多言,抄手站在一旁候着。
殷皎皎一边饮茶一边打量大帐,干净敞亮,就是没什么东西,陈设包括床在内都非常简单,唯有大帐中间挂着的一张巨大的地图最精致,一眼望过去便看见一个红笔画就的圈。
“这圈里是什么……”她疑惑出声,又忙道,“哦,我忘了,这该是机密,不用讲了。”
“是白石关。”
苏正卓道,“对王妃您来讲,不算机密。”
今日第二次听见白石关,殷皎皎半口茶堵在喉头咽不下去。
“白石关……若没记错,大半年以前,孙仲游孙将军便战死在那里是吗?”
苏正卓半垂着眼皮,语气没有一丝波动。
“是的,确切地说是被从灵桐河谷一路战至白石关,最后全军覆灭,当时兼任凉州都督的孙将军出发时带走了凉州大营三成精兵,此战令西北边镇局势受到重创,至今难以恢复。”
“如此惨烈,军心必定大受打击,凉州必得尽快以牙还牙方才妥当,如何没听见反击的消息?”
苏正卓笑了一声,殷皎皎也是随口一说,听得他笑,便有些虚。
“我对行军打仗之事不太通,只少时贪玩,听说书先生讲书提到些许,或许说的不对,苏先生见谅。”
苏正卓摆手:“不,王妃说的有理,像是读过兵法的。按理,确实该尽快反击,不用大胜只求成功,先找回军心别的都好说,毕竟行军打仗,军心是最重要的一环,可惜……”
苏正卓沉默片刻,似乎在犹豫该不该继续。
殷皎皎忙道:“不好说不说便是,我不过随口提起,苏先生不必当真。”
“倒也并非不好说,王妃在凉州这几日走访可有察觉,此地和谛戎牵连甚多?”
“察觉了。”殷皎皎道,“和燕州还有不同,这里谛戎人更像是主,反而大雍人是客,坊间也多传唱谛戎歌谣,偶尔听街里孩童笑闹,发现他们很憧憬谛戎的纵马牧歌。”
“是啊。”苏正清踱了两步,“二十多年前,顾将军在时,凉州人乃是西北军里最勇猛的男儿,顾将军去后,渐渐地风气就变了,但及至五年前都还勉强说得过去,这五年几乎是极速下滑。”
“可有原因?”
“原因有许多,最主要的原因是……”苏正卓望向那张地图,“五年前,谛戎二皇子哥舒昭觉被封为定南王,王妃,谛戎的定南王迄今为止共有五位,负责除了打仗之外,吞并大雍的一切的事宜,这五年,他在凉州干的很好。”
“哥舒昭觉?”
殷皎皎喃喃,“难不成凉州那些官员背后勾连的便是他?”
“十成有九。”苏正卓叹了口气,“白石关惨败之后凉州无人主持大局,孙将军没了,他的参军被擢升都督,但这位参军是沈大人族中子弟,哪怕东都催促也有办法搪塞,有时,谛戎过境凉州,他只追不打,慢悠悠礼送出境,万一谛戎掉头来打,他便撒开腿跑回城中封闭城门,几次下来,莫说军心,将士们什么心都没了。”
“这也太荒唐,我若是谛戎,见他如此不堪,还不如纠集重兵拿下这座城。”
“是啊,但妙就妙在,谛戎没有。”苏正卓微笑,“王爷也是来了凉州才发现,比他先前预估的情况还要麻烦,是以,这些时日,便是他想,也分身乏术,没法回府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