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如果非要如此,我无话可说。”她抬眸,“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萧元驰沉沉的呼吸,离得近,殷皎皎莫名觉得那愤怒里夹杂着似有若无的悲伤。
男人的手指沿着脊背攀上后颈,轻轻一握。
“殷皎皎,这时候你倒不怕了。”他在她耳畔低声道:“我只要稍稍用力拧断它,便可叫你再见不着明日的太阳。”
殷皎皎寒毛都竖起,但下一刻,萧元驰松开了后颈,随之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好好想想等下该说什么。”
……
王爷和王妃争执的情形经过衙门外的好事者一通传播,不到傍晚便已传的街知巷闻,自然,也传进了孙府。
“真的?”
“千真万确,县主。”拢翠激动道,“据说是城南出了命案,不知怎的被她撞上了,知州大人便带了人进衙门询问,前后一个时辰不到王爷就到了衙门,不知打哪里赶过来,只知是一路快马疾驰,那马连马鞍子都没套,厉害极了。”
顾雪芝立刻明白。
“是微风。”她心有余悸的捂着胸口,“那匹疯马只听七哥的,也怪殷皎皎运气好,几次骑微风都是七哥带着她,不然那疯马对着她才不可能那么听话。”
“多半是,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县主,他们吵的凶极了,围观的人离得远也能听到些余音,像是王爷在质问什么,殷皎皎回答的不好,王爷气的大吼了一声什么免死金牌。”
“哦?”顾雪芝奇道,“七哥从未恼怒到如此呀。”
“谁说不是呢,王爷最是冷静之人居然被她气到这个程度,后头还直接将她扔进马车里,瞧着离开的方向,不像是回都督府,倒像是要出城。”
顾雪芝听到这里,手中团扇停住。
“出城?那边就要行动,她这时候出城?”
拢翠点头道:“嗯,王爷今日本该在西郊大营点兵,明日才会结束,没想到竟为了那个女人中断了军务,真是前所未见,估摸着,这是要赶紧回去。”
顾雪芝听得不舒服。
“哪里是为了她,应当是他和沈如松这个老狐狸不睦,担心殷皎皎跟他拖后腿罢了。”
拢翠赶紧道:“县主说的是,县主不必担心,即便真去了大营早晚也得出来,便不出来,我们也有法子进去将她弄出来,再者说……谛戎那边……”
顾雪芝瞪了她一眼。
“无碍就好,此事一了,我便是下一任秦王妃,再没什么可愁的了。”
拢翠笑道:“正是呢,县主。”
……
到得西郊大营已是傍晚,马车没有遇到任何阻拦,直接驶进大营,停在了都督大帐前,帐前站着两个值守的士兵,后头则是两队亲卫。
面对此种王爷锁着王妃下马车,一前一后,既不像押犯人也不像牵手的诡异情形,大家素养惊人,纷纷面无表情,全当没看见。
苏正清也不发一言只跟在后头,殷皎皎垂着头伸着手,囚犯姿态做的很足,萧元驰不疾不徐走到帐前,士兵问安过后打起帘子,他才转身道:“去找你哥。”
这话是对着苏正清说的,说完,他手上用力,殷皎皎便连跑了两步冲进了大帐。
厚重的门帘放下,宽敞的大帐里只剩他们两个。
站定后殷皎皎是一步不肯动,她梗着脖子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王爷,要审便审吧。”
“着什么急,害怕再过个一时片刻,就忘记之前说过的借口了吗?”
“你说我是借口,那王爷。”她睨着他,“你不信的究竟是那些回答还是我殷皎皎这个人?”
萧元驰默了片刻,忽地一扯锁链,叮铃哐当的声响里,殷皎皎不得不走至他身前。
“若你有一句实话,我都可以信,可你没有。”萧元驰定定看着她的眼,“既来了此处便不急,我与王妃几日未见,思念的紧,王妃,这几日……”
他探身与她平视,想要看穿她的心肝脾肺肾:“你想过我吗?”
殷皎皎怔了片刻,竟是答不出一个字,该说不说,她确实没想过,自来了凉州,她忙得要命,东都的旧办法用不得便得在这边镇之地重新伸出触角,这并不容易,边镇势力盘根错节,她不能找官亦不能全然靠匪,非得先弄弄清楚再取个中庸之道,宛若走钢丝。
想当初被祖母逼着学刺绣都没这么累人。
已然累的每晚倒头就睡,哪还有功夫想男人。
而自从不想了之后,睡眠也踏实多了,梦都不发一个,一睁眼便是天亮,舒爽极了。
当然,这话不能直说,万一火上浇油了,不是自己找死吗?
“你……希望我想你吗?”
萧元驰慢慢晕出一抹奇异的笑,似悲似喜:“殷皎皎,当你答不出时你便会反问我,所以,你的答案是不想。”
“……我想了王爷一年,不,进王府前还有一年。”殷皎皎抿唇,“王爷在意过吗?如今我不想了,难道不合你意?”
“不合。”
萧元驰答的果断,答完他直起身道,“不过,你总算讲了一句真话,可喜可贺。”
他抬步走起,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屏风前。
“方才急着去找你,该换的衣装都没有换,该做的事也没有做。”萧元驰慢悠悠道,“王妃,现在,先替为夫更衣。”
“更……更衣?”
“更衣。”
男人松开锁链,转回身,居高临下的确认道。
殷皎皎磨牙半晌,才恨恨道:“你不解开我的锁铐我怎么帮你更衣?”
“殷皎皎,哪个囚犯像你这样讨价还价?若你不肯做,可以,和寻常囚犯一般去地牢蹲着,先关个七八天不给吃喝,想不想试试?”
若在以前,殷皎皎自问对萧元驰的性情有些了解,还能赌一把,但现在,她不敢赌了,谁知道这阴晴不定的疯子还会做什么,没得真饿个七八天不管饭吃,那即便他死在白石关,她也得殉葬了。
沈如松那条老狐狸定不会救她。
她压住气,挤出笑:“遵命。”
言罢,她伸出双手为他解革带,拖动着地下的锁链一阵叮叮当。
萧元驰倒也配合,知她不便,该举手举手,该转身转身,只是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一刻不移,宛若锋芒在背。
卸胸甲时,他道:“这几日寻你家旧事,有什么收获?”
“苏正清一直跟着,你问他不行吗?”
“不行。”
“……岑家在凉州转手的老号不少,但许多已经不是原来的掌柜,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唯有今日到了岑家旧宅有了发现。”
殷皎皎刻意将胸甲的抽带拽的凶猛,啪的一下打在他的肋下,萧元驰眉头蹙了一下。
“王妃下手真重。”
“没办法,拜王爷所赐本王妃不方便,你忍忍吧。”
“……发现便是那两具尸体?”萧元驰将卸下来的胸甲从殷皎皎手里抽出放在一旁,“尸体具体如何?”
殷皎皎不耐道:“王爷敢情是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就跑来堵衙门了吗?”
萧元驰俯身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收获她愤恨的一记白眼。
“我的王妃深陷贪官的衙门里,你说,我除了即刻赶到,还有什么时间问清前因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