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夏清和清晰地从他眼眸之中,看出了恼怒。
墨色的眼眸,阴戾的神色。
尤其是他扣着她下颌的手指,似乎随时都会加重力道,上演血腥场面。
她的睫毛轻颤,在眸底落下密实的阴影。
“想不想,结果都不会有区别。”
“杨毅的事情,确实是我疏忽了,我没有想到他那么疯。”
萧瑾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下颌也绷得极紧:“但是燕雪灵的事情,确实是叶笑问出来的。”
“所以,你早已想好,利用代王府的丑闻,逼迫燕敬接受削藩。至于为我报仇,不过是一个由头。”
她一个被燕帝和太后同时厌弃的孤女,别说被刺杀,就是真的死了,也不会惊动到御书房。
不过是要借着她的口,‘强压’燕雪灵,逼迫她说出肚中孩子的亲生父亲。
燕敬不敢面对这样的丑闻,又想活命,也只有接受削藩一事了。
整件事,夏清和作为棋子,都算不上重要。
偏偏他承诺要为她报仇,可燕敬都放弃抵抗了,燕帝又怎么会赶尽杀绝?
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世上男儿皆薄幸。
越想越是愤怒,又牵引出无限委屈。
他看着明明面无表情,却怎么看怎么委屈的小姑娘,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会是个由头?我答应你的事情,哪一样没有做到?”
“为我报仇,你做到了吗?”
“燕敬在代州的种种罪状,司礼监已经批红,不日就会枭首示众。”
“难道面对那样的丑闻,他还拒绝削藩?”
对上她吃惊的眼神,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头:“没有,可我不会放过他。”
夏清和偏头,拒绝他的亲昵:“事情不是他设计的。”
“燕雪灵怀的是孽胎,自然不能留。打胎药里面几味药重点轻点,结果都不一样。”
轻描淡写的语调,却让她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甚至眼前都有了淡淡的血色。
她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衫:“她、她不是和你合作了?”
“是,我要她的命,她的要求是毁了代王府。”
夏清和突然明白了燕雪灵在御书房的癫狂表现,那是以命换命的决绝,和大仇得报的畅快。
表面上,她是被宠爱滋养的娇纵郡主。
事实上……
她们两个,竟然有那么一点点相似。
“你、你能放过她吗?”
“嗯?”
即使低着头,夏清和也能感受到他落在身上的视线。
一天都没有给他好脸色,现在又提出这样的要求,她都觉得尴尬。
萧瑾好像没有这样的感觉,反而挑了挑眉,继续问了下去:“为什么?娘子不想报仇了吗?”
“她接近你,就是为了毁了代王府吧?”
“是。”
“一个可怜人而已,得饶人处且饶人。”
“娘子能原谅她,那我呢?”
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脖颈处,她的心中竟然生出想要躲闪的冲动。
只是她还没有起势,就被他的唇贴上耳畔。
“为什么娘子谁都能原谅,独独对我这么刻薄?”
她张嘴想否认,说出的却又冷又硬。
“萧瑾,你之前问我为什么不愿留在你身边,我现在可以给你明确的答案。”
“因为你这个人,心思太重。”
“像今天这样将我蒙在鼓里的事情,未来还会发生无数次。”
“而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我想要的是相知相许。”
“这一点,我们不可能做到。”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变得无比的寥落,又好像烟尘中的叹息。
……
永和宫。
庄嫔看到许久未曾出现的燕帝,面上是难以言说的激动。
“这三年,委屈你了。”
简单几个字,让她红了眼。
“只要陛下心里有嫔妾,嫔妾不委屈。”
“怎么会没有?”
他对她伸出手,在她走近时,将她拉入怀中。
“朝堂各方纷繁复杂,朕也是无奈。”
“陛下劳心了。”
“听说,你有心思撮合凌枫与清和重修旧好?”
早在潜邸时,庄嫔就跟在燕帝身边,两人算得上是年少情深。
可也正因为如此,她对他很是了解,从来不会随便提起旁人。
她心里各种计较闪过,面上带上几分不安。
“是嫔妾逾矩了吗?就是觉得清和可怜,而她和凌枫也是青梅竹马,就想着……”
“你怎么看不出,清和是不会原谅他了?”
燕帝笑着打断她,大掌揉着她的腰身,像曾经浓情蜜意时一样。
“与其白费力气,倒不如让你那侄儿,多和她走动走动。”
仅仅是走动吗?
庄嫔心头微动,还想细问,已经被压入床铺之中,思绪纷乱散碎。
……
书房。
萧瑾翻看着手里的册子。
上面全都是夏清和的小像,从她年幼时无忧无虑的模样,到她在庵堂备受磋磨。
独独少了,她归来之后的样子。
不是不想画,而是他的心乱了,提起笔无从落下。
烦乱的扔下册子,他独自离开督公府,去了清风楼。
坐在窗边喝酒的燕临风看到他走进来,挑了挑眉。
“人家英雄救美之后,都是软玉温香。你怎么,每次都像是被赶出门的丧家之犬?”
“……”
上次严家灵堂她受欺负,他为她出头之后,她拒绝一直留在他身边。
现在他帮她处理了意图刺杀她的人,她干脆明了地和他生气。
还真的是,每一次都算不上好结果。
皱了皱眉头,萧瑾无视燕临风的嘲弄,直接问出他想要的答案。
“什么样的婚后生活,是小姑娘喜欢的?”
“琴瑟和鸣,举案齐眉,这些还需要我教你?”
燕临风翻身跳下床,似乎是喝多了,脚步有点虚浮。
想来轻佻的脸上,笑意更加戏谑。
他走到桌边坐下,视线毫不避讳地落在萧瑾脐下三寸。
“当然,夫妻之间的敦伦之礼,也很重要。”
“不过你的身体,怕是和她行不了房吧?”
“单纯这一点,就足够她不喜欢你了。”
萧瑾的眉头皱紧了几分,是因为这种理由吗?
他想来不重欲,再加上身为‘太监’就显得更加清心寡欲,结果……
还没有深思下去,燕临风的手臂已经搭上他的肩膀,一脸坏笑。
“这么多年没用,该不是真的废了吧?要不要兄弟帮你搞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