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酸。
曹悦盯着康宇额角的血珠顺着地板缝隙蜿蜒，像条暗红的小蛇。
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突然变得刺耳，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撞在氧气面罩上，每一下都带着破碎的颤音。
\"小姐您不能动！\"护士的手按在她肩头，力道重得几乎要掐进骨头里。
曹悦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半个身子探下床，病号服的带子散在腰间，腕上的留置针被扯得歪了，血珠正顺着透明软管往上爬。
走廊里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是防暴盾撞在墙上。
韩冰的声音混着哭腔撞进病房：\"他们切断了电梯！
林浩带着人从安全通道上来了，说康先生是'数据病毒载体'，要强制带走！\"她的白大褂下摆沾着灰，平时梳得整整齐齐的马尾此刻散成一蓬乱草，\"曹悦，服务器终端在负三层机房，我刚才黑了门禁，但最多撑三分钟——\"
\"康宇。\"曹悦打断她，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她望着地上那个总是挺直脊背的男人此刻蜷缩成一团，指节还死死抠着半块瓷砖，指缝里渗出的血把瓷砖染成了暗褐色。
意识海里突然泛起温热的涟漪，是康宇的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的沙哑：\"别怕，我在。\"
她猛地睁大眼睛。
是的，他在。
他们的意识早就在那次\"意识融合\"任务后共生了，像两棵根系交缠的树，风动时枝叶会一起摇晃。
此刻她能清晰感受到他意识里的温度，像晒过太阳的棉被，裹着她发颤的神经。
\"累了？\"康宇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上次在遗忘之海被海妖撕成碎片都没见你皱眉头。\"
曹悦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她想起三个月前的深海副本，康宇为了替她挡下致命一击，意识体被海妖的毒刺扎成筛子，却还在她意识里哼跑调的《小星星》。
此刻她能感受到他意识里翻涌的担忧，却偏要装出轻松的样子。
\"林浩的人有十二个。\"她闭了闭眼睛，数据洞察之眼自动展开。
白色的数据流在视野里游走，将病房外的场景拆解成三维模型——七个持防暴盾的安保人员堵在门口，林浩站在最后，手里举着电击棍，幽绿的瞳孔里跳动着不似人类的猩红光斑；另外五个正顺着外墙爬窗，其中两个已经摸到了窗台，战术靴的橡胶底在玻璃上蹭出刺耳的声响。
\"他们的站位有问题。\"曹悦的声音突然冷下来，像淬了冰的刀锋，\"盾阵的左翼和后方重叠了，中间空出半米的缝隙。\"
\"你想做什么？\"康宇的意识突然紧绷。
\"用双生烙印。\"曹悦深吸一口气，胸口的银质项链突然发烫。
那是他们在\"宿命之环\"副本里得到的装备，当两人意识共鸣时，能释放出对方的虚影。
她攥住项链，体温透过金属链传进皮肤，\"制造个假象引开他们，然后带康宇去机房。\"
\"不行。\"康宇的意识里炸开一片刺目的红光，\"你现在身体没恢复，上次用烙印直接烧了三条神经线——\"
\"那又怎样？\"曹悦打断他，指尖重重按在自己心口，\"你忘了吗？
在新手村第一次见面时，你说'菜鸟也能当大神'。\"
意识海里突然安静下来。
她能想起那个暴雨天，1级的自己蹲在新手村的破木桥边，被3级的野怪追得满地图跑。
是康宇的刺客从树上跳下来，匕首挑飞野怪的毒牙，转头时眼罩被雨水打湿，露出眼尾那颗淡褐色的泪痣：\"菜鸟？\"他低笑一声，\"我教你怎么当大神。\"
\"悦悦。\"康宇的意识轻轻碰了碰她的，像蝴蝶落在花瓣上，\"我数到三，我们一起。\"
\"一。\"
曹悦的指尖开始发光，银链上的双生烙印浮现出金色纹路，像活过来的藤蔓爬上她的手背。
\"二。\"
康宇的意识突然变得滚烫，像团烧红的炭，顺着他们交缠的神经线涌进她的身体。
她听见自己骨骼发出轻响，原本酸软的四肢突然充满力量，连腕上的针孔都不疼了。
\"三！\"
金色的光芒从曹悦心口迸发，在半空凝聚成康宇的虚影。
虚影穿着他最常穿的黑风衣，眼罩被风吹得翻起一角，手里的匕首泛着冷光——正是他在\"血色沙漠\"副本里最经典的出场姿势。
\"在那边！\"窗外传来惊呼。
摸上窗台的安保人员举着电击棍冲虚影扑去，门口的盾阵果然松动了，左翼的安保人员下意识侧过身，半米的空隙像裂开的伤疤。
\"抓住她！\"林浩的嘶吼混着电流声，电击棍的蓝光在他手里噼啪作响。
但曹悦已经像道风般冲了出去，弯腰捞起康宇时，他额角的血蹭在她颈侧，烫得她鼻尖发酸。
\"抓紧我。\"她咬着牙把康宇扛在肩上，肌肉因为用力而发抖。
康宇的意识却在这时轻轻托住她的腰，像双无形的手，替她分担了一半重量。
韩冰在走廊尽头挥手，白大褂下露出战术靴的鞋尖：\"跟我来！
安全通道被堵了，走消防梯！\"她的手指在手机上翻飞，\"我黑了所有监控，三分钟后机房门禁会变临时密码——\"
\"来不及了。\"曹悦盯着墙上的电子钟。
08:57:23。
林浩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混着防暴盾撞击墙面的闷响。
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和康宇意识里的心跳重叠成鼓点。
消防梯的铁门\"哐当\"一声被撞开。
冷风灌进来，带着铁锈味。
曹悦跟着韩冰往下冲，康宇的重量压得她膝盖发颤，但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是康宇在意识里替她减轻了负重。
\"到了！\"韩冰扑向墙角的密码锁，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如蝶。
红色的警示灯突然在头顶炸开，刺耳的警报声里，她喘着气说：\"密码是...你们第一次组队的日子...0527！\"
\"滴——\"
铁门应声而开。
机房里的服务器像巨兽般轰鸣，蓝色的指示灯连成一片星海。
曹悦把康宇轻轻放在操作台前，他的睫毛动了动，却没醒。
她摸上服务器的金属外壳，凉意透过掌心渗进骨头，意识海里的玩家数据突然开始疯狂涌动，像被风吹乱的蒲公英。
\"痛觉共鸣。\"曹悦闭了闭眼睛。
这是他们在\"灵魂共鸣\"任务中解锁的终极技能，能将两人的痛觉转化为能量。
她攥住康宇的手，他掌心的温度透过伤口传来刺痛，意识里却传来他的轻笑：\"我疼，你就不疼了。\"
能量顺着交握的手涌进服务器。
蓝色的指示灯开始疯狂闪烁，服务器的嗡鸣变成尖锐的蜂鸣，金属外壳上爬满细密的裂纹，像块被敲碎的冰。
\"够了！\"
炸雷般的吼声震得天花板落灰。
林浩撞开铁门冲进来，电击棍的蓝光几乎要烧穿空气。
他的瞳孔完全变成了猩红，额角暴起的青筋像条扭曲的蛇：\"你们以为能毁掉'神之领域'？
它早就在你们的意识里生根了！\"
曹悦的后背渗出冷汗。
她能感觉到服务器里的能量已经到达临界点，再注入百分之十就能彻底摧毁核心数据。
但林浩的电击棍已经劈下，蓝光在她身侧炸开，烧焦了一缕头发。
\"悦悦，撑住。\"康宇的意识突然变得滚烫，像团火。
他的手指在她手心里动了动，原本昏迷的人居然睁开了眼，眼瞳里流转着金色的数据流——那是意识体具象化的征兆。
\"康宇？\"曹悦惊呼。
\"我没事。\"他的声音带着双重回响，现实中的声带振动和意识里的共鸣重叠在一起，\"我们不是说过吗？
要一起当大神。\"
能量如汹涌的潮水灌进服务器。
裂纹顺着金属外壳蔓延，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林浩的电击棍再次劈下，这次曹悦没有躲，她能感觉到电流穿过身体时的刺痛，却在意识里尝到了康宇的甜——那是他用痛觉共鸣替她分担了九成的痛苦。
\"轰——\"
服务器突然爆出刺目的白光。
曹悦被气浪掀飞，撞在墙上又滑落在地。
她咳着血沫抬头，看见服务器的金属外壳正在融化，像团烧红的蜡，核心处的黑色晶体正发出绝望的尖啸。
\"不——！\"林浩的嘶吼被白噪音吞没。
他扑向融化的服务器，却在碰到的瞬间被弹飞，后背撞在墙上又滑下来，额角的青筋突然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皮肤下钻出来。
曹悦撑着墙站起来，康宇已经走到她身边，虚虚护在她身前。
他的半边脸还带着现实中的苍白，另半边却泛着意识体的微光，像幅未完成的画。
\"成功了？\"韩冰从桌子底下钻出来，眼镜歪在鼻梁上。
\"还没。\"康宇突然抬头。
曹悦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服务器融化的核心处，黑色晶体突然迸发出刺目的红光，比林浩瞳孔里的更红，像团燃烧的血。
红光中浮现出半张人脸，没有五官，只有张大的嘴，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这是...\"曹悦的声音发颤。
\"幕后黑手的意识投影。\"康宇的手扣住她的手腕，\"它要同归于尽。\"
红光突然凝成实质，像把血色长矛，穿透空气直刺曹悦心口。
她甚至能闻到焦糊味——那是自己的衣服被高温烤焦的味道。
\"悦悦！\"
康宇的嘶吼混着现实和意识的双重音。
曹悦闭上眼睛，却在最后一刻感受到他的体温。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溅在她脸上，是血。
红光刺穿了康宇的肩膀。
\"康宇！\"她扑过去，按住他的伤口。
鲜血从指缝里涌出来，染红了两人的手。
康宇却笑了，意识里的温度依然温暖：\"看，服务器核心...碎了。\"
曹悦抬头。
黑色晶体已经裂成碎片，每一片都在发出最后的哀鸣。
而那道血色长矛的攻势突然一滞，像被抽走了力量。
\"还差一点。\"她咬着牙，拽着康宇冲向服务器残骸。
数据洞察之眼自动展开，白色数据流在视野里疯狂跳动，指出最后一个未被摧毁的节点。
\"注入能量。\"康宇的意识裹住她的，\"我撑得住。\"
曹悦的指尖按在碎片上。
痛觉共鸣的力量如火山喷发，两人的血滴在碎片上，发出嗤嗤的声响。
碎片开始崩解，血色长矛的红光也越来越弱。
就在最后一片晶体碎裂的瞬间，那道血色长矛突然暴涨十倍，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曹悦和康宇的方向，劈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