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大得让温洛有几分心慌,到处都是架在池子上的回廊,这说是别院,更像是建造在水上的亭台楼阁。
温洛逛累了,在一处亭子里坐下来,见不远处有几个小厮在结冰的湖面上捶打着什么,发出不小的动静。
“你去问问,他们在做什么?”温洛有些不解,却因为离得远,看不太清。
秋雨不一会便回来了,“姑娘,他们凿了冰在钓鱼呢,几个人凑在一块,从早晨便开始凿,现在已凿开了一个大洞,还拿这些钓竿网子,说是运气好的时候,能钓到足足一成年人手臂大的鱼。”
温洛也是来了兴趣,“走,过去瞧瞧。”
几个小厮脸冻得通红,惴惴不安立在一旁,这别院世子爷很少来,突然来了位主子,他们也没有想到会被看到。
毕竟这个地方,在院子的侧角,很偏远的地方。
温洛看着那已经被锤开的冰洞,站在旁边的四个小厮低着头,手里还拿着比他们还要高些的冰镩,想必他们就是用这个把冰面凿开的。
“这里真的能钓到鱼?”温洛问道。
其中一个小厮惴惴不安,上前来一步,才答道:“启禀夫人,能的,去年,前年都钓到了,通河的鱼在冬天会跑到池子里来,鱼还很大……”
说着,那小厮不知是不是鱼的鲜肥,竟不由自主地吞了口水。
温洛也才留意到他们几个小厮的模样,分明都是半大的孩子,怪不得还嘴馋。
“通河?”温洛有些不解。
小厮点点头:“对的,就是外面的河,很大一条,出去采买的时候我看过很多次。”
温洛听着这半大的孩子说,心中却是起了想法,这么说,这池子里面的水,和外面的河流相通的?
那她可不可以从池子里,游到外面,然后再金蝉脱壳?
温洛被自己这个想法震得发麻,许久才回过神来。
几个小厮惴惴不安等着她处置,温洛却是没有了再逛的心情。
挥挥手道:“你们钓就是,我不会责怪你们,只是小心些,别掉下去。”
那几个小厮皆是面上一喜,这夫人竟如此好说话。
“多谢夫人。”
温洛正欲离开,想到了刚刚叫自己的话,抿了抿唇道:“对了,我不是夫人,以后别这么叫我。”
“不合礼数。”
待温洛离开之后,那几个小厮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那不是夫人是什么,都梳了妇人发髻……。”
“这不关咱们的事,你没听说管事那天训话,说铜雀阁那边住进来一位主子吗,想必她就是的……快,鱼上钩了!”
身后的热闹渐渐远去。
温洛回到铜雀阁,才发现自己手心上竟出了粘腻的汗。
一半是紧张,一半是激动。
如果真的可行……温洛闭上了眼睛,那就是外面的自由,可以去找回家路的希望。
“姑娘,那几个小厮送来了些鱼,可笑得很呢,要不要送去厨房?”秋雨开了门,边笑着问道。
温洛收回神,也笑了笑,为这几个小厮识时务,却也朴实得有些诚恳过头,“送去吧,今日晚上,叫厨房做个清蒸鱼。人若是还没有走,给他们些赏银。”
秋雨哎了一声,笑着下去了。
待到晚上时,说要好一段时间都不过来的顾晏之,却又出现了。
温洛才从二楼下来,便看到了拿着自己没看完的书,在阁阶上站了一会,才找回情绪。
“睡醒了?”顾晏之翻了一页书,头并未抬起,“听秋雨说,你前几天,也很嗜睡。”
温洛嗯了一声,拿了衣服给自己披上,才道:“若不是你叫我天天喝那药,那药滋补,补足气元,本就叫人嗜睡。”
顾晏之这才放下书,却皱眉道:“明日拿了我的牌子,请大夫再来给你诊一诊,是药三分毒,喝久了也不好。”
温洛把他拿走的书拿回来,才答他的话:“那药挺好的,我手脚现在也不冰凉了,你有心了,按照大夫的话,我再服一个月便是。”
一个月,养好身体,跑的时候才有精力。
顾晏之瞧着她,人因为刚刚睡醒,脸色似若海棠,眉眼间还带着未散的睡意,一头青丝如鸦,似低头观音。
拿着书,却不知在想着什么,只是出神。
顾晏之只觉有些好笑,将她的手中的书抽走,“这些闲书难为你还打了这么多的批注,字也太怪了些,残肢断垣,甚是古怪,若是叫翰林院的那群老酸儒看到,只怕会参你一本,乱了圣人章法。”
温洛收回心神,知道他这是在说自己写简体字的事。
不知他有没有看到自己特意批注得路线图,若是看到,再看懂了,只凭借他的才智,一定会猜到自己要跑的心不死。
幸好,现在没看到
温洛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暗暗发怕,以后不能再打批注了。
敛回神色,只道:“我不像世子爷才华横溢,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这文曲星还是二品大员,朝廷重臣。我没什么大才,字也识得不多,书也就只爱看这些无用的闲书。”
顾晏之不免被她话里贬低自己奉承他逗笑,又见她容貌殊绝,心中一时也起了逗弄的心思。
“只是不知道这文曲星,能不能打动美人的心。”
说着,竟是又要来搂温洛,温洛后退一步,冷哼一声,“夸你几句,你便真将自己当文曲星了,这些书我都看完了,你再给我寻些来,我要闲书,医书便也是行的。”
顾晏之哑然失笑,“你这人,求人还是这般态度,就不怕我不给你找?”
温洛却只看他一眼,淡淡道:“你不给我找,那我便去找别人,天大地大,总有男子出得起几本书。”
语罢,顾晏之冷了脸,长臂一伸,将人捞进怀中,“已不是完璧,你还能去找谁?”
将人逗得差不多,温洛只觉十分好笑,顾晏之此人,古怪而偏执的占有欲。
“我还能去找谁?”温洛微微叹气,“对我而言,世子爷给了我身份,却总也不让我快活,连几本闲书,都要我左求右求,才肯给我。以后我若是和世子爷要个一儿半女,来做依靠,不定要怎么个低三下四,不得脸面。”
这话说得十分违心,温洛别过脸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里闪躲的底气不足。
忍着,要忍着,这都是为了出府跑走。
在顾晏之看来,这分明是低头的示弱了,又听她说一儿半女,心中不觉意动,只将人搂紧了些,“大夫说,你现在不易有孕,等嫡子出生后,我便赐你一儿半女。”
顾晏之将人掰回来,正视自己,朗声笑道:“你好好吃药,明日还是要叫大夫来瞧瞧,这事,便听我的,可好?”
温洛强忍着,好久,才轻声答了好字。
顾晏之心疼不已,又觉欢喜。她竟想通了,要为自己生儿育女。这便是一个女子,要安心过日子的预兆。
温洛这匹胭脂烈马,便也成了绕骨柔情的温婉佳人。
“想看的书,待明日大夫瞧过之后,你自出去买了,想要什么,吃的喝的玩的,也不必拘着。”顾晏之又是心疼,又是爱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