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原始森林,人迹罕至,纵然寒冬,鸟兽亦有不少。
几支小队出营狩猎,得野猪小鹿数头,另有山鸡斑鸠无数。
直接拔毛烧水,大锅炖煮。
纵然严寒,亦暖心暖胃,几日行程终至安妥之时。
然后就火堆而眠,熬至子夜,关平即命人放火烧山,而后迅速沿峡谷山路西遁。
要说这冬季野山,树木繁多,又枯萎干燥,一旦着起火来,火势甚为凶猛,蔓延十分迅速。
关平不敢逗留片刻,带大军急速而逃。
行至山谷之外,但见整座山都燃烧了起来。
热浪滚滚,火若洪荒猛兽,脱笼而出,以毁天灭地之势,席卷山林。
狂风裹焰,蹿高数丈,所经之处,树木如枯草易燃,须臾间皆成焦炭。
浓烟蔽日,烈火冲天,似欲燃尽整个苍穹。
关平不禁骇然,若无此退路,恐丧命于此也!
当即催促骑兵,加速奔离。
山火开始蔓延,蔓延至周遭众山,形成一个巨大火盆。
周遭低处寒气,遇热而腾空,多处形成火旋风,引得远处的冷气被迫趋近于燃境。
地面上的气流,开始悄无声息的发生变化。
众峡谷窄道,风速骤然加强,地上枯叶纷纷而起,竟如飞蛾般朝燃火处飞去。
……
樊城这边,魏延得曹操之命,欲于寅时火攻与关羽大营。
依约,今日风向当有变化。
魏延诸事皆备,若风向未骤改,便将燃舟引至他。
他是这个行动的现场指挥,很多事情操作的空间很大。
大不了,白挨打一回,又能如何?
深更凌夜,寅时之初,苍穹一片寂暗!
双方前线按部就班的巡防,双方营地一如既往的沉寂。
江面上刮着不大不小的西北风。
曹操站在江岸之上,微微心忧,念此风力,恐难获至大之功果。
然而此时此刻,亦不能再另择选他日。
唯愿舟船趋近之际,西北风能有劲刮之势。
遂将令牌亲手交给魏延:“文长,此袭若成,汝是首功!”
魏延接过令牌,抱拳道:“必不负丞相所托!”
曹操后回头。
众将百余,皆严阵以待。
每艘铁索巨舰上,皆伏满了军卒,借着夜色,竟看不见一人。
曹操拔出宝剑,
“南岸火起,诸军切勿妄动!待敌军阵脚大乱,我军即刻乘舟南渡,登岸杀敌,孤要踏平荆军营寨!”
“喏!”
“公达何在?”
“荀先生去检查钩镰艨艟。”
钩镰艨艟者,主司防御之战船也。其大患乃敌军冲舟突袭,直撞主舰。
此船设钩镰之具,若遇冲舟来犯,可凭钩镰勾住冲舟,令其不得靠近主舰,以保主舰无虞 。
曹操微微蹙眉:“他去检查那个做什么?”
程昱解释道:“想是不放心,怕敌军反烧我营。”
曹操叹了一口气:“稳妥点亦好!”
魏延这边,率三十粮舟缓行入江,半升起“蔡”字大旗。
每艘粮舟后,亦悄然挂着一只小舟,乃为军卒逃生而用。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些船上。
这时,荀攸检查完船只归来,所有的钩镰艨艟皆严阵以待,却骤然发现西北风正呈渐消之势。
他赶紧把这个现象告知曹操。
可现在,曹操亦无他法:
“箭已离弦,安能复归?”
魏延率众族升帆划桨,船往江心而去,可尚未至江心,却见蔡字旗开始飘舞,而飘舞的方向竟是江北的方向。
旗指江北,乃是南风!
凌夜寅时,竟然真的刮起了南风?
魏延立刻下令,竟暂停了南行。
遂命船校驾乘小舟归营,呈情于曹操,听其定夺。
在曹操看来,魏延南行之际,骤逢南风而暂止南行之举,请他定夺,原则上挑不出半点毛病。
然而,却是此举,拖延了离港的时间。
曹操闻言也有点不知所措了,皱着眉努力思考对策。
他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自身的危险,而是这突然而来的东南风会使火烧铁索战船的计划付之东流!
“莫若先召魏延回营!”
“不可!”
荀攸慌忙急止:“丞相,若欲召回魏延所部,宜令钩镰艨艟依次牵引而归!”
曹操觉得没这个必要,正欲开口,却发现意想不到的事。
三十艘粮船,竟依次火起!
曹操大惊失色:“魏延……魏延何故此时烧船?”
而这时,南风势越来越强,几艘粮舟竟似“不受控制”的向后而行!
“快,急止燃舟!”
钩镰艨艟一起出港,欲阻燃舟。
可这时,却见江面又生变故,李典一指:“丞相,且看那边!”
曹操抬头望去。
借着燃烧的火光,他看到了!
一艘小船逼风逆行,竟向南岸划去!
那是魏延的小船。
而顺着小船驶往的方向,曹操看到了惊恐一幕。
对岸江上,数艘铁索大船竟一并朝北岸开来。
曹操不禁大骂:“哎呀,乃中魏延之计也!”
然到此时,曹操仍心中不慌,毕竟荀攸留了后手。
钩镰艨艟,可御火船,使其不得近岸。待关羽之巨舟迫近,吾亦备有铁索大船,足以与彼相抗!
怕什么?
不得火攻,孤亦无有败势!
然而,很快,曹操就发现自己又判断错误了。
但见关羽麾下铁索大船行至江心,竟忽燃大火,转瞬之间,裂为数舟。
舟船之中,有起火者,亦有未燃者,起火之船居多,粗略估算,竟达百艘之数。
非但曹操惊愕,就连荀攸亦目瞪口呆。
方知此非真铁索连舟,一切皆为假象。
值此危局,曹操亦无他法,见敌军火船冲来之势,只得仓惶下令:“诸舟速离港,勿稍迟缓!”
离开港口,或许能避开火船袭击。
然而铁索大船,离港迟缓,又兼东南风欲盛,关羽火舟同离弦之箭,纷纷朝巨大的铁索大船袭来。
但见火船之上遍置铁锁连矛,堆薪积草,膏油浸之。
待近曹军楼船,数十艘火舟乘势撞之,锁矛勾住船舷,薪草膏油迸溅,火势骤燃,虽竭力扑救而不能止。
俄顷之间,数艘楼船已如火龙翻江,浓烟蔽日。
曹军士卒避之不及,纷纷弃戈丢甲,争相投水求生。
其离岸较近者,挣扎登岸,犹自喘息未定;
慌不择路者,误入旋流,转瞬没于江涛。
一时哭喊声、呼救声、火裂声交织于耳,曹军大营顿作鼎沸,如蚁穴溃于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