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曲阜。
孔府位于曲阜孔庙的东侧,延续了宋元遗风,以“青砖灰瓦”、木质构架为主。
其装饰风格朴素、大气,尚未出现清代繁复的彩绘与雕刻,望去古朴、自然。
孔府,彝伦堂。
彝伦堂乃孔府衍圣公处理公务的衙署,在孔府前部,孔府的后部乃孔氏家族居住的内宅。
体现了孔府“前堂后寝”的特点。
此刻,彝伦堂内,孔家家主孔希学正襟危坐,孔希学胞弟孔希悦、长子孔讷,还有孔家的数位长辈皆在座。
孔希悦眉头微蹙,忧心忡忡地说道:“燕王朱棣来山东,平民乱绞匪寇,来者不善。”
“兄长,咱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应对一二?不能任由燕王一直待在山东啊。”
孔希学乃孔子第五十六代孙,他出生的时候元朝还未灭亡,实打实“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
孔希学闻言,微微一笑,一派胸有成竹的样子,道:“二弟莫急,燕王朱棣自从来到山东,并未干什么正事。”
“他去了东昌府五六日,什么都没干,只知道游山玩水享乐而已,能有什么威胁?”
孔希学身为衍圣公,是山东的“地头蛇”,自有一套情报系统为他盯着燕王。
孔讷笑了笑,赞道:“父亲一向料事如神,燕王朱棣既然庸碌,孩儿便放心了。”
“燕王虽耽于享乐,尔等该做的还是要做,二弟,管好你那亲家,让他收敛手脚。”孔希学叮嘱道。
“燕王毕竟到了山东,而今又是多事之秋,咱们多一事不如省一事。”
孔希悦连连点头,答应下来,他颇为得意地说道:“陛下想在咱山东推行新政,却没问问咱们山东人同意不同意。”
“兄长,想必经过这一轮乱子闹下去,陛下不会在山东强推新政了吧?”
孔希学嘴角微微上扬,道:“只要让陛下看清,山东是一块硬骨头,陛下自然会知难而退的,我孔家的富贵,谁都不可动摇!”
其他几位在彝伦堂的孔家老者,闻言纷纷恭维孔希学。
“家主运筹帷幄,有家主在我孔府至少还能继续兴盛五十年!”
“燕王,徒有其表,不及家主万分之一!”
“咱孔家的富贵,还得靠着家主您来维持才是。”
……
孔希学有些飘飘然,在孔家,他孔希学就是天,在山东,他孔希学同样举足轻重。
就在这时,孔府的管家孔福快步来到彝伦堂,脸色有些难看地禀报。
“家主,外面来了一群兵。”
来了一群兵?孔希学微微一怔,旋即仰面而笑,道:“定是山东都指挥使司派来的兵将。”
“担心我孔府被那群暴民匪寇侵扰,哈哈哈,岂不知谁人敢侵扰我孔府啊?哈哈哈哈!”
孔府管家苦着脸,摇了摇头,“家主,不是山东都指挥使司派来的卫所官兵,来的是燕山卫!他们将府邸给围了!”
燕山卫?
孔希学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孔希悦则大吃一惊:“燕山卫为何要包围我孔府?燕王疯了不成?外面是谁领兵?”
孔福想了想,说道:“启禀二爷,那人自称张玉,是燕山卫的指挥使,就堵在门口。”
“张玉还说了,从今日起孔府之内的人谁都不准出去,要防备有人危害孔府安全……”
“反了他了!”孔希悦的脸色涨红,骂道:“往上数百年,还从没有人敢兵围孔府!张玉要干什么!”
孔讷,以及其他的孔府老者们都没有了主意,纷纷看向了孔希学,他才是孔府的主心骨。
孔希学想了想,对孔希悦说道:“二弟,你去探一探那张玉的口风,探一探此人的深浅。”
“若他难以对付,便与之交涉,要求每日必须派出人去采买,不管能出去几人,务必要将人派出去,打听一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孔希学身为衍圣公,见识不俗,遇见事情亦应对的沉稳老辣。
孔希悦将他的话记下,随后往孔府门口,见张玉。
孔府之外,已经围了一圈的燕山卫精锐,张玉站在孔府门前,手按着剑柄,一动不动。
吱呀——
孔府大门洞开,孔希悦带着孔福走出来,见到外面这架势,孔希悦心猛地一沉。
他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喊道:“来者何人?吾乃孔家孔希悦,孔圣人第五十六代孙,曲阜知县。”
张玉的心中暗笑,孔希悦自报名号,将孔子世孙的名号放在了官位前面,也是有趣。
“原来是衍圣公胞弟,孔大人,本官乃燕山卫指挥使张玉,奉燕王殿下之命,来此保护衍圣公府邸不受贼人侵扰。”
孔希悦面露笑意,摆了摆手。
“吾孔府受天下人敬仰、膜拜,谁人敢来侵扰?张大人,速速将这些兵将撤了吧。”
“叫曲阜的百姓见了,岂不是说我孔府在公器私用?我孔家可不想担负这个名声。”
张玉拱了拱手,回答得干净利落。
“恕难从命!”
孔福指着张玉,喊道:“张玉!你好大的胆子!我家二爷与你有商有量你却如此无礼!”
“你冲撞了孔圣人,冲撞了衍圣公,你可知天下的士人会怎么看你?恨你!”
张玉看都没有看孔福一眼,孔福不过是孔家的一条狗,一条看主人心意犬吠的野狗。
孔福说的话,也正是孔家要说的话。
“我张世美只知道军令如山,燕王殿下说的话,便是我张世美要做的!”
“我再说一遍,孔府之内无论谁都不能离开,否则,我张世美的宝剑不留情!”
唰!张玉抽出散发着寒光的宝剑,吓得孔福立刻缩到了孔希悦的背后。
孔希悦的腿肚子直哆嗦,不过表面上还在死撑。
“张大人,我孔府的仆从不懂事,何必动气?这样吧,每日我孔府派出两个小厮,前往采买吃穿用度,这总行了吧?”
张玉眉头微蹙,有心拒绝。
孔希悦加重了语气,道:“张大人,燕王殿下是让你保护我孔府安危,若是连采买的人都不让出门,是何道理?”
“我兄长乃衍圣公!到时候我兄长一封奏疏送往金陵城,便是燕王殿下也要惹上麻烦,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