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宁宴脚下轻移,不是疾退,也不是躲闪,而是一步错开,宛如柳絮随风。
他的动作极慢,近乎缓缓侧身。
可就是这一慢,看在所有人眼中,却比任何快招更令人头皮发麻。
鱼竿贴着他咽喉划过,差之毫厘,却未触及!
许宁宴脚步一引,三步游走,正正避开所有锁定的剑机,最后落定在司空望月半步之外。
场外眨眼间死寂。
枯树宗弟子呆愣,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真躲过去了?”
“没有被剑气伤到?!”
步无痕也忍不住低声开口:
“居然真让他避过了!”
“这不是侥幸……八成力的流光灭影,居然被他游刃有余地躲过?”
摩柯啰瞪大双目,“见了鬼!”
“他才化神,怎么能在返虚一剑下如履平地?!”
“这到底是什么鬼身法?!”
连远处的柳嫣然和陆棠霜,也跟着屏息。
枯树宗众人爆发出惊叫:
“许宁宴不是人吧?!返虚剑法都砍不中!”
“他逃过一劫也就算了,怎么还能闲庭信步,这动作是怎么做到的!”
“根本不是依靠速度,而是……提前预判了全部剑势?!”
“就像一早知道这一剑从哪里落下,提前避开了所有死角?!”
所有人都陷入各种各样的猜测和震撼。
而场中,司空望月显出真正的宗师风采,没有愠怒反而欣慰。
他略带一丝惊异,开口:
“小友,不愧是少年英杰。”
“八成力的流光灭影,竟然也被你避了过去。”
“如此镇定自若,对剑招洞察入微,实属罕见。”
“但——”
司空望月忽然思忖。
“你方才那一步,每一步落处都避开了剑机锁定,身形恰达生门……”
“莫非,小友你暗中布置了阵法?”
“可是为何,我分明没有察觉任何灵力波动,也不见现场阵脚变化?”
“纵然我专修剑道,对阵法却也略知一二,怎会全看不出端倪。”
场外众人听到“阵法”二字,再度哗然。
“许宁宴还能临阵布阵,对返虚剑法提前布局?”
“可是周围……分明一点阵脚都没有啊!”
“这……这怎么可能?他明明是之后才到这个村子的,他是绝对没有时间和机会率先布阵的啊!”
步无痕脸色阴沉,挥手让身边亲信过来,沉声吩咐:
“去,把枯树宗里精通阵法的几个人叫来,让他们分头查查。”
“必须仔细,从村口到村中央所有角落都要查,任何阵脚、阵旗、标记、禁制痕迹,一个都不能错过!”
几个弟子听完,不敢怠慢,连忙行礼应道:“少主放心,我这就去!”
分头而去,各自行动。
另一边,摩柯啰见状也不甘落后,侧头对两名随身侍女低声道:
“你们两个,把鬼煞门的感应灵盘拿出来,动用血瞳术和阴煞盘,给我彻查一遍!”
“看仔细,连一丝一毫阵法波动、符咒驱动都不能放过,只要许宁宴动过手脚,必须第一时间查清楚!”
两名侍女登时领命,从腰间取下巴掌大小的黑铁圆盘和一对幽红晶珠,各自开始忙碌。
只见灵盘上符文亮起,指针无风自转,空气里透出淡淡血气阴风。
侍女血瞳开启,隐约有妖异红芒闪烁,阴煞盘更是低鸣连连,宛如枯骨撞击。
周围有枯树宗弟子旁观,低声惊呼:
“那是鬼煞门的‘血煞灵盘’和‘鬼隐血瞳’!”
“据说这种灵盘能感应万米之内任何阵法波动,只要残留一丝灵力,就躲不过它们的检测,就连最隐秘的符箓禁咒,也能被立刻勘破!”
“前面还有阴煞盘辅助……光这三件法器,便是鬼煞门秘传中的镇门功法之一!”
“平日里只有地位很高之人出行,才会带这么齐全的法器,估计整个西域也没几个人能用。”
这些人一边讨论,一边等着检测结果。
约莫十余息时间,两名侍女停下手中动作,将灵盘和阴煞盘收好,上前低声禀告:
“少主,已经查过了,整片村落范围之内,没有发现任何阵脚残痕,没有符咒波动,也无灵力驱动痕迹。”
“无论是生阵、死阵、虚阵、幻阵,还是符文禁制,都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可以肯定,许宁宴并未在此布置过阵法。”
摩柯啰皱眉沉吟,抬头看向枯树宗弟子所在方向,那边尚有数人正挨个角落搜查。
步无痕的几名亲信也陆续回归,拱手禀报:
“少主,彻查完毕,没有任何阵法阵脚存在。”
“每一处土地、每颗树下、村墙石缝都查了,没有见到阵旗、符牌、灵石等可疑物品。”
步无痕眉头越皱越紧,自语道:
“不可能……鬼煞门竟然都查不到?连我们的阵法长老也没看出一点端倪?”
“如果真没有阵法痕迹,那许宁宴凭什么一次次躲开司空前辈的返虚绝杀?”
“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反复思索,百思不得其解。
柳嫣然忍不住望向场边的陆棠霜,压低声音追问:
“棠霜妹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许宁宴会躲过去?”
“你就不担心他吗?又是怎么一回事?”
陆棠霜神情平和,只轻轻摇头微笑。
“嫣然姐姐,我其实也不清楚许哥哥到底用了什么秘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布下阵法。”
“但我相信,无论什么样的局面,许哥哥都一定能想办法破局。”
“他答应过我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她说得平静淡然。
柳嫣然闻言,欲言又止,只能无奈长叹,不再多问。
这时候,场上气氛一变。
司空望月忽然扬声大笑:
“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世间果然只羡鸳鸯不羡仙。”
“我流云宗自古剑走霜寒,剑心孤高,却少你们这等痴男怨女。”
“许宁宴,你这小子可有一颗情种之心,有这样情深意重的妻子,千万要珍惜。”
“人生得遇知音几何?老朽修道几十载,最羡慕的,便不是道法通天,而是这白头偕老。”
“可惜天不遂人愿,终有遗憾。”
说到这里,语气里竟隐隐带上一缕寥落。
“许宁宴,我劝你,若有情人能共白首,可比我等这些道门老修强多了。”
“所以,今日这一剑,我就不再出手。”
“你出了两剑,我也出了两剑,你我各自算平,如何?”
“恩怨到此一笔勾销。老朽也想看你们能否破局。”
这句话落下,场下轰然。
众修士顿时炸开锅:
“什么?主动和解?司空前辈居然求和?”
“司空前辈可是一方神话,返虚高人,他亲口说与许宁宴打平,这开什么玩笑?”
“这是抬举许宁宴啊!多少高手连司空望月门槛都进不来,他竟能让老前辈主动言和?”
“前辈若认真起来,杀许宁宴只在一念之间,如今居然还算平手……这等待遇,整个修真界也没人敢想!”
“不,这绝不只是抬举许宁宴,更像是对年轻后辈最高级别的认可!”
柳嫣然也终于轻松一口气,心中紧绷的弦松开一半。
但她还是忍不住上前问道:
“司空前辈,那既然今日算平局,之前流云宗那两名弟子……他们的内丹还要带回宗门么?”
司空望月闻言,淡淡一笑,没有立刻回应。
他将目光投向许宁宴,示意等他发话。
许宁宴此刻却已满身冷汗,愣在当场,心神剧震。
他心头疯狂咆哮:
“糟了!刚才靠的是风水数术的原理,借村落天地气机,借‘生门’之兆来立身,再以预测、运数规避死劫。”
“我根本没布任何阵法,只是利用了村中方位之理配合推演!”
“但现在,我竟然感应不到任何生门了!”
“刚才还暗合天机,此刻村中天地灵机仿佛全部断绝,方位生死彻底混乱。”
“我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死地,再无任何气运流转能用!”
“怎么回事?”
“难道是有人动手脚?”
能轻易改变整片村落风水气机……只有司空望月这种级数的高手才能办到!”
“他果然慧眼如炬,一眼就察觉我借助风水生门,直接抹平所有气机,让我无计可施!”
“亏我还以为逃过一劫,现在想耍花招、再来一次已然不可能了!”
内心翻江倒海。
他不敢拖延,立刻将准备好的两颗内丹从怀中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