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这小伙说道:“列位大爷,小的兄妹借贵方这块宝地讨碗饭吃。小的武艺不精功夫不熟,在师傅们面前献丑,请各位师傅指教……”
这卖艺青年接着就拽拳飞脚,尽力演展他的武学功夫。卖艺青年施展了好长时间,尽管他出拳有风踢腿有声,可稀稀拉拉的观众竟无一人喝一声彩。这时候,坐在墙角的一位二十来岁身材适中相貌秀雅的姑娘站起身来,撩起外衣前襟绕场边走边说:“列位大爷赏口饭吃……”
人群里有个斜背匣枪的磕巴指点着姑娘:“你…下场…走两趟…就……给你…钱。”
这磕巴身边的人也跟着起哄:“这小娘们挺水灵哇!来来,下场走两趟就给你钱!”
卖艺的青年汉子说:“对不起各位大爷,我妹子不会武功。”
磕巴道:“不会…武功……会…文…文功吧?让她…陪…陪我……喝酒……就给…给钱!”
姑娘放下衣襟望了青年一眼,轻声说:“咱们走吧。”
卖艺青年点了点头,和姑娘要走,却被磕巴几个人拦住了。
一个大胖子发话道:“你们知道这地面上谁说了算吗?嗯?你们也不拜山门,也不交个税,就想走人啊?!”
卖艺青年道:“小的初来乍到礼数不周,请列位大爷海涵。”
“海涵你妈个蛋!”大胖子发怒了:“我看你他妈的是榆木脑袋!”
卖艺青年心里明白,现在掏出一笔钱就能免灾。可他俩现在是两手抱空拳,囊中分文皆无,只得央求:“今个我俩花短了,请大爷们高抬贵手,容我改日再谢。”
磕巴像放机枪:“他妈的!抓…抓…起来!他俩…是…是探子!”
一伙人闯上来动手。
卖艺青年忍无可忍起手一拳打翻一个,拧身飞脚踢倒一个在地上打滚。
磕巴急叫:“开…开开哎——”手上掏出枪来。
“砰”地一声枪响;却是那磕巴中弹栽倒在地上挣命。看热闹的谁还敢再看?炸窝马蜂似的往四下里奔逃。
跟磕巴一伙“自卫团”的人,也扔下磕巴逃命去了。
原来是双龙队的李翔和杨树春,化装进上营子街里侦察敌情,在卖艺兄妹危急的当口万不得已出手搭救。李翔一个箭步窜上来抓起了磕巴的枪。杨树春急忙招呼卖艺的兄妹赶紧走。
鬼子的巡逻队已闻枪声奔过来了。
“自卫团”的人见状也狗仗鬼势,转过身来射击咋呼着追赶。
炮楼上的鬼子闻知来了红胡子,紧急出动前来增援。
李翔和杨树春在后头交替射击,掩护着卖艺兄妹穿街越巷往村外跑。鬼子们紧追不放。
村口的鬼子岗哨也向他们四个开枪拦截。
李翔开枪打死了岗哨,四人奔跑出村进了一块没遮掩的红小豆地里,身旁枪弹乱飞。杨树春影身在一棵树后,接连开枪撂倒了三个追近的鬼子。
李翔一边射击掩护,一边催呼着杨树春快撤。
杨树春“啪、啪”开了两枪,急速抽身。突然,他被子弹击中身子趔趄扑倒在地上。
李翔大吃一惊悲愤交攻,发疯似的跑回来抱起杨树春。只见杨树春前胸血染、呼吸微弱。
李翔呼喊着从小一块儿长大,一起投奔双龙,一碗粥分着喝,一个窝头掰着吃的杨树春,肝肠像刀绞,热泪夺眶流。
这时候卖艺兄妹火急折返回来。男青年俯身,李翔和姑娘把杨树春抱扶到青年的背上,背起来向前边的苞米地跑。
李翔大吼着抓起双枪两眼喷火:“兔崽子!”他顶着“啾啾”的子弹,朝着蜂拥而来呜哩哇啦的鬼子们迎头冲上。
李翔手中双枪齐响,将鬼子接二连三打倒在地上。
鬼子们惊惧闪避,集中火力向李翔射击。
一串子弹射中了李翔。他踉跄着射击着,扑翻身倒在了生他养他的土地上。他的头枕着垅台,背贴着家乡的黑土,两眼望着高远的蓝天,双手握枪展臂伸腿死得大模大样。大得让鬼子们端着枪,猫着小腰骨碌着眼珠子不敢靠近,从旁边绕着走,生怕李翔的枪弹击穿他们的胸膛,生怕李翔“呼隆”一下子跳起来捏碎他们的喉管。
炮楼里的一群鬼子射击嚎叫着追赶上来。
兄妹俩喘息着刚跑进苞米地,就发现有不少怒眉横眼持枪的人奔上来。两人大吃一惊,这前有埋伏后有追兵,如何是好?我兄妹遭遇坎坷变故,连累了两位顶天立地的义士。才离狼窝又进了虎口,还不如先时拼死几个鬼子,死也死得值个!
双龙队一团的弟兄们正在村外隐蔽休息,等候李翔和杨树春侦察归来。突然村中传来枪声。
汪雅臣恐怕发生意外,急率队往村边运动准备接应。枪响声声,当汪雅臣和众弟兄来到苞米地边往外一看,正看到了李翔腾越杀敌壮烈牺牲的一幕。
汪雅臣“啊呀”惊呼。
他身边的马三强“呼”地挺身往上闯,被汪雅臣硬生生拉住。马三强胸脯起伏鼻子呼哧两眼溜圆。
就在卖艺青年惊愕迟疑之际。
“快,往里走!”汪雅臣招呼着迎上来,接下了他背上的杨树春。
“树春、树春!青玉,快来!”汪雅臣抱着杨树春呼喊。
张忠喜、李青玉等人围了过来。
杨树春听到了战友连心的声音,微微睁开了双眼。
李青玉紧急为他处置伤口。
杨树春轻微动了一下头,嘴上极力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右手艰难地想往起举,佝偻着大拇指另外四个手指半伸半曲颤抖着。
汪雅臣两手紧紧抓着杨树春的手:“树春,你打住了四个鬼子?好兄弟!”
杨树春的头似点未点,微笑涌上脸来,含着笑合上了两眼。这笑凝定在他那俊美的面容里,就像平时甜甜地睡了一样。
汪雅臣的眼睛里溢出了大滴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