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军官手一摆,命翻译官和沈发进屋写担保书、摁手印。众乡亲抢上来救老赵头,见已经烧得衣裳焦糊,手脸燎浆大泡奄奄一息。街邻七手八脚把他抬回家中救治。
鬼子又命沈发保举一名自卫团长。沈发说王凤岐小伙子挺实在。鬼子立时招来了王凤岐:“你的,皇军大大的信任,自卫团长的干!打抗联的,皇军金票大大的给……”
事后,沈发凑了一笔钱送给了鬼子翻译,求他对大崴子屯多多关照。不管白天晚上,鬼子还是经常对大崴子屯突然进行搜查,实施严密监控。
却说周顺、周婶当时和一帮孩子来到向阳山地界,李宏达接出屯来。借着夜色的掩护,一行进了金马屯。
李宏达和周顺、周婶和高彩霞计议。认为汪雅臣让改姓换名字非常对,李宏达琢磨一会儿说:“周叔,你看这周字去了三面框,里面是个吉字。咱们改姓吉咋样?”
周顺说:“你是有大学问的人,就依你改姓吉。”
接着就研究叫什么名字。起了几个名字都感觉不满意。
李宏达说:“叫吉兴旺咋样?”
好,几个人都同意,兴旺发达好,就定下来了。为了安全起见,考虑高彩霞姨夫在下金马屯当牌长,能起一定的保护作用,就决定将周顺一家往下金马屯安排。一般情况不安排什么任务,减少与外界接触。罗大川和周苓子牺牲了,对周婶打击最大,时常垂泪想念头上有了很多白头发,身体大不如前。为了不招人眼目、减轻周婶的负担,决定将刘柱子和任贵儿留在高彩霞的父母家里,两位老人身体还可以。就由两位老人照看着。
第二天,高彩霞去下金马屯她姨父家联系妥当,把周顺夫妇和两个孩子安顿在下金马屯。高彩霞的姨夫出面上下打点,给周顺他们办了良民证。牛新春和罗光复,都改姓吉。周顺两口子带着两个孩子,对外称是祖孙四口,就这样在金马屯隐居下来。
日伪当局四乡通缉海捕,老两口子带着三男一女四个孩子的,闹腾了些日子却毫无结果,也就渐渐冷落下来了。
杜连兴找十军一路漫转向南,饿了吃块干粮、嚼把苞米花,渴了抓把雪吃。天黑了,他找个背风的山坡笼上一堆火,倒地睡一会,冻醒了起来接着走。他经老黑顶子山、越青松堡、过老黑沟,估摸十军活动的地区没有找到十军。
他折转朝东北走,穿不透的林海,翻不完的雪山,皑皑雪壳子一踩“咯吱”一个坑。他遇见大屯子不敢贸然进去绕道而行,寒山百里碰不上人。他渴望碰见人,哪怕是鬼子也行,兴许悄悄地跟在鬼子后边能找到十军呢。山大林密古松老树,风起林木呜呜鸣响,雪飞山川弥漫天地混沌。他记不清已经找了多少天了,也不知道今天是何月何日。除掉叛徒的意念萦绕在心头,渴盼着早一天找到十军,十军就能早一天提防、除掉奸细,就少一天危险。他走哇走哇爬山越岭,艰难地寻找。
他路过背阴沟,迤逦转东而行,见山林中有冰雪半掩的脚溜子,显然是多日前的行踪。天色渐渐暗下来,风狂雪骤。杜连兴打算找个过夜的地方。他行走着四外撒眸见前面不远处有一棵几搂粗的大柞树,离地四、五尺高就七伸八叉擎展出粗枝。他走上前来,见柞树旁边有个一丈多高大烟筒似的树桩子。心想这不知是什么时候被风刮断的。
他绕着这半截树干走了几步,发现这树根偏东边有个铜盆大小的洞。怪不得大树拦腰撅断,原来这树根底部糟烂了。八成这洞里有活物。他摘下肩上背的枪,用枪筒子猛地磕打了一下树桩,磕打完立马枪口对准洞口。“嗖嗖”,两只画鼠子(松鼠)箭窜而出,眨眼没影了。他没有开枪,再磕打树桩,树洞里没有往外跑活物。他撅来一根粗树枝,从洞口伸进去豁弄。好家伙!里面空洞宽敞。他伸手一摸,洞门口堆着雪呢。他把雪向两边扒开,好!上窄下宽月亮门一般。
他顺着洞口就钻进去了,慢慢伸腰抬头撞不着脑袋。转圈虽有几处缝隙窟窿钻风透亮,时不时往里星星地刮一、两朵雪花,却真是洞天福地。这里面要说睡两个人嫌窄巴,一个人那是宽宽绰绰。
杜连兴大喜,想不到有这等福气,在大山老林子里碰上这样过夜的好地方。他把枪靠树壁放下 ,弯腰抓起树叶把几个较大些的窟窿塞上。他钻出洞外,那折断的树头就在旁边,大步上去,“嘎叭哗啦”撅掰了好几大抱粗细树枝,堆放在树洞旁边,估摸着够烧了。
他又把洞口外雪地踢平整些,笼起火来。树枝干透,燃烧直爆火星。他坐在这软绵绵的树叶子上就着火光细看这树洞。哟嗬,这画鼠子还有仓库呢!地上有黄登登的橡子、黑乎乎的核桃等山果。像是人工摆布的一般,各样山果互不混杂各成一堆。洞壁离地一尺多高的地方,堆放着红艳艳的山丁子,那堆山丁果在火焰映照下,艳红鲜亮。杜连兴拿起一颗山丁果用鼻子闻了闻,放在嘴里一咬,甜酸可口,好!
他接连吃起来,一边吃着一边寻思。画鼠子不知从什么地方把山丁果弄到这洞里来,想必是下力勤劳吃了许多苦。今天我找十军从此路过,算是你俩的慰劳品吧。眼见还有那么多山果,明个我走了,你俩也有吃有喝……他想着情不自禁地笑起来,伸手就拿洞边的柴禾往火堆里添。他拿起干粮袋,见干粮就剩了一个,炒苞米还有几把,盘算着先吃饱了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明个打只狍子、野猪什么的,也就对付了——一路上为了不暴露,多次碰见山牲口都没打。
他把苞米面子干粮放在火炭上烤热乎了,拿起来磕打几下又吹吹上面的灰,趁热乎大口地吃了。又吃了一把苞米花,剩下的留作明天早晨的一顿。他松开靰鞡绳,解下蓝粗布宽腿带,把绑腿一圈一圈地解下来,搭在柴火堆上烘烤着。他把靰鞡脱下来,一边烤着光脚丫子一边把缠脚的靰鞡草抖搂蓬松就火堆烤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