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扬神态严肃,微醺的老赵觉得他好像要干点啥大事。
“你要干啥?”
卫扬是要做点什么,但不会告诉老赵。
“不干什么,饭店是国营单位,你们每次吃饭应该没人付钱吧?”
老赵晕晕乎乎道:“好像都记账了。”
卫扬冷哼一声,“这样搞早晚出事,你以后别去了,别拿自己开玩笑,就几口吃的,憋住不吃又死不了。”
老赵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卫扬要去举报呢。
他刚把人带过来吃了一顿,然后就出问题了,他也没法做人了。
“好好好,以后我不去了。”
卫扬年纪比他小,但职级高,看起来一身正气,最重要的是他得听上级领导的,张健他们虽然算是团场里有点头脸的人物,但都不是他的上级领导。
等回了大院,老赵打了个哈欠就回房睡下了,没一会儿屋里就响起了呼噜声。
心里憋着一股火的卫扬在床上干坐着,冷冷看着手表上的指针走动,估计到了时间后,他立刻起身去库房找了个麻袋。
他裹着厚厚的军大衣,无声的出了后院,朝着场长家的平房小院去了。
以公为私大吃大喝的事过阵子他再计较,今天先揍这个德行败坏的王八蛋一顿。
六分场的场部还没有内陆城市的小镇气派,场长都住的平房小院,比起普通人家里,也就是院子宽敞点,房间多几个。
卫扬耐心的在院子对面的树下蹲守,等了近一个小时,手都快冻僵了才看到张健晃晃荡荡回来的身影。
他将黑色的头套套到头上,在张健快走到院门口时,快速朝着张健比逼近。
他顺利的捂住张健的嘴,死死按住他的脑袋,没让他发出什么动静的把人拖到了院后几百米外的干枯柴火垛后。
此时张健被他的脚死死的踩着,翻不过身。
卫扬先把他身上的钱和票都摸出来扔在一旁,随后用麻袋把他装了起来。
张健惊恐出声:“好汉饶命,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放了我吧,我爸是场长,我是机耕连连长…”
张健的求饶没起一点作用,拳头如铁般落在他身上,把他才吃喝进肚子里的酒菜都砸出来了。
气味熏人,卫扬嫌弃的改用脚踹。
等揍够了,他将系着麻袋的绳子解开,离开了这里。
张健如阴沟里沾满污水的老鼠般小心翼翼拨开遮住视线的麻袋,见没人了,才敢从麻袋里爬出来。
周遭寂静无声。
要不是身上还在疼,张健恍惚以为刚才他挨揍是幻觉。
谁?到底是谁套他麻袋打他?
胆大包天,敢到他家门口来套他麻袋。
…
卫生院里。
夜里孙红又烧起来了,值班的医生和护士来了几趟。
后半夜烧退了,但孙红还是一直咳嗽。
宋露白和她挤一张病床,怕挤着孙红,她只睡在床边。
大早上起来,宋露白的喉咙也不舒服了,吞咽口水都困难。
“你咋样了,要是不行,我们去石城医院吧。”
发了一身汗的孙红说:“出汗了,我感觉舒服多了,身上轻快不少,脑袋也不晕了,今天晚上应该不会再烧了。”
“早饭做好了,昨天晚上订了饭的现在去食堂端。”
医院食堂有饭,不要票,但比饭店的贵,还得提前订。
宋露白不知道孙红订了饭,被她催促时还愣了愣。
两碗红薯小米稀饭,两个杂粮窝窝头,还有两个煮好的鸡蛋。
毫不夸张的说,这个鸡蛋是宋露白来到疆省后吃到的第一个煮鸡蛋。
上次吃到鸡蛋还是卫扬给她送的他们食堂的菜汤,里头有细碎的鸡蛋花。
这一顿价钱应该不便宜,宋露白看到床下孙红露着脚趾的鞋,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不该该吃。
孙红剥开鸡蛋,看她一眼,“吃啊,我都有半年没吃过鸡蛋了,还得托这次住院的福气。”
宋露白把鸡蛋放到桌上砸了砸,“我也好久没吃鸡蛋了,都快忘了鸡蛋啥味了。中午别给我订饭了,我去饭店买个饼子就行。”
孙红点点头“嗯”了一声,让她继续请她吃饭,她也不舍得。
吃完饭,孙红道:“你不用一直在这照顾我,我自己可以,我得麻烦你一件事,我的鞋子破了,能不能麻烦你去商店帮我买一双棉鞋?”
宋露白道:“你有布票吗?买棉鞋和买衣裳一样都要布票。”
孙红摇头,“连队没发布票,我手上也没有。”
“那算了,我不买了,回去往鞋子里塞点棉花,我自己缝一下。”
宋露白不赞同,“我在商店门口帮你问有没有人有多余的布票,一双鞋要不了多少布票,但还是得花点钱和人家换,你愿意不?”
宋露白以为孙红会犹豫,没想到她直接点头答应了。
见她的反应,孙红抿抿嘴说:“冬天还长,没有棉鞋可没法过冬。”
每道向她的鞋子望来的视线都是那么的刺眼。
孙红拿出两块钱给宋露白,“要是少了,你回来再问我要。”
宋露白先去商店里问了一双棉鞋需要几尺布票,问清楚后在商店门口附近拦人。
这种事她不是第一次做,也不觉得丢人。
孙红穿三九的码,售货员说三九的码需要一尺五的布票。
宋露白花了点时间从一个穿着体面的女同志手里换到了两尺布票。
两尺布票花了三毛。
一毛钱能买五个鸡蛋,十五个鸡蛋就这样没了。
一双棉布鞋一块二,加上换票所耗的三毛,这双棉鞋总共花了一块五。
这边棉鞋的价钱比她想象的要低不少。
她脚上蹬的棉鞋是她以前的旧鞋,穿着已经有点挤脚了。
宋露白无事可做,干脆拐去了弹棉花店,看自己的棉套打成什么样了。
弹棉花店里棉絮飞舞,工作人员忙的没空搭理她。
问过后得知她的棉花被还没开工,她只能走了。
回到医院里,她竟然在病房看到了卢双双。
卢双双吸溜着鼻子问她:“你晚上就和孙红挤在一起?”
宋露白点头,“不住这住哪?”
卢双双说道:“我有一个朋友回乡探亲去了,房子是空的,钥匙在我这,你跟我一起住那边去吧,晚上住这里多受罪呀。”
宋露白挑挑眉。
她有预感,卢双双是追着她来的,并且即将露出狐狸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