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宝林的话,犹如一柄利刃,狠狠刺痛了晚秋的心。
是啊,从前她们孙家,人口简单,不曾有什么弯弯绕绕,上至主子下到奴才,大都是心性简单的人,而今进宫了,别说是孙宝林,就是晚秋自己,也已经变化不少。
这宫里是个染缸,任谁进来了都是会变的,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行差踏差,便是万劫不复。
晚秋实在不知该怎么安慰孙宝林,此时只是紧紧咬唇,跟着落泪。
许久,孙宝林眼角的泪水停下,才低声问了句。
“今日护着我回来的,是谢婕妤吧。”
“嗯。”晚秋点头,“婕妤不知,您昏睡过去的时候,外头又闹了一场,皇后娘娘一时揣测您被四皇子撞倒,是庄妃教四皇子干的,一时又揣测,四皇子并未撞到您,是您自己摔了,而谢婕妤和文熙公主,做了伪证。”
听着这些,孙宝林的面上显出几分气愤。
“我刚有孕的时候,皇后亲自来瞧我,百般的温柔叮嘱,我只当她是个贤良宽和的主母,不曾想都是假象,我头回动红便是拜她所赐,彼时也兜着圈子,恨不得利用我,把后宫的人都算计进去,这回,她莫不是又想故技重施!”
现如今孙宝林对皇后真是没有半分信任了。
她再傻也不会相信,上次对她下手的人是皇后身边的宫女。
一个宫女,会有那么缜密的心思筹划,且有能力完美的执行下去?
“好在太后娘娘过来,打住了这场热闹,不过太后娘娘到底心疼四皇子这个孙子,并不对外说,四皇子是故意伤人,只说是意外所致。”晚秋有些不快。
虽然四皇子年纪小,但他的的确确就是恶意伤人啊。
孙宝林苦笑,“早能想到的事情,都是皇嗣,四皇子的生母是庄妃,我只是个小小宝林,腹中孩子还未知男女,太后和皇上定然不会为了我的孩子,伤了四皇子,最多也就是罚一罚庄妃了。”
入宫的时日长了,孙宝林也不再似从前那样单纯,想的到底是多了些。
“宝林也别太难过,皇上还是看重您的,庄妃被罚了禁足思过一个月,这期间,四皇子由太后带去福康宫教导,而今四皇子已经被送走了,庄妃伤心的很呢。”晚秋安慰道。
听得这话,孙宝林有些意外,“皇上竟然把四皇子从庄妃身边带走了?”
比起禁足来,这母子分离显然更严重。
“是啊,可见皇上还是看重您的,您也切莫太妄自菲薄。”晚秋柔声道。
这话的确是给了孙宝林力量。
覆在小腹上的手,微微收紧了些。
“皇上,应当对我还是有几分情谊的,否则上回应当不会重新查我首次动胎气的事,还因此罚了皇后。”
有时候不知道真相也是好的。
孙宝林若是知晓上回赵行谨并不是为了她重新查案,实际上是谢玖对皇后的反击,逼得赵行谨不得不处置皇后;还有这一次,赵行谨让太后带走四皇子,并非是为了罚庄妃母子分离,只是担心四皇子被庄妃养歪了性子,所以请太后给管一管。
此时此刻,孙宝林要是想的明白透彻,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为了她,恐怕要更加绝望无助。
“我也该振作些,好歹不能再出事,安安稳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孙宝林给自己打气,“晚秋,你准备些礼品,明天送去谢婕妤那里,这回是我欠了她的人情。”
晚秋点头,末了又道,“其实奴婢觉得,谢婕妤未必像传言中那么不堪,这回您出事,她大可不必出手相助,但她还是帮了您,说明是心存善念的,奴婢想着,您或许能与她交好一二,毕竟,皇后和庄妃都待您不好,也与她不和。”
敌人的敌人可以是朋友,这个浅显的道理,主仆两人还是明白的。
孙宝林眸子动了动,“容我想想吧,现如今我保胎是第一位,这些都先缓缓再说。”
知人知面不知心,孙宝林被皇后的假意温和骗过了一回,而今是真的不敢轻信谁。
闻言,晚秋点点头,没再多说。
翌日。
因为庄妃被禁足,这未央宫的早请安就平静不少。
也就是皇后和谢玖打了打嘴仗,但谢玖向来是不吃亏的,所以皇后依旧没讨到好,这转头就把气撒在了魏婕妤身上。
魏婕妤昨儿被罚了跪,今天又被当出气筒,也是难得发了火,直言要去承明殿请皇上评理。
这一炮,算是轰的皇后有些怕了,讪讪没再继续。
早请安就这么散了。
原以为魏婕妤就是随口一说呢,没想到从未央宫出来,真就直直奔着承明殿去了。
谢玖看在眼里,心说这位可真是头铁。
也幸好赵行谨不是那种随便轻信谗言和枕头风的人,不然这哪个嫔妃太厌恶魏婕妤,在赵行谨面前多上上眼药,恐怕魏婕妤要日子难过的很。
“谢婕妤。”
刘宝林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谢玖的思绪。
谢玖转头,就见她满眼殷切的看着自己,旋即便道,“放心,你的事儿,想必很快会有结果的,这两天你且安心等着,不要妄动,我都已有安排。”
闻言,刘宝林顿时松了口气,立刻对着谢玖行了个礼。
“婕妤出手相助之恩,臣妾无以为报,日后婕妤若有什么用的上臣妾的地方,只管开口,臣妾一定竭尽所能!”
“你这又是客气了。”谢玖伸手扶起她,面色温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刘宝林却是眼神认真道,“婕妤虽是这样说,可臣妾心里也清楚,若无婕妤出手,臣妾的哥哥怕是此生就要毁在那梁家人手里了,臣妾经此一事,也是想通了许多。”
话及此处,刘宝林的面上显出几分无奈。
“从前臣妾只管低调避世,盼着不给家里惹祸就好,就如同魏婕妤一样,而今臣妾才发现,人与人是不同的,魏婕妤可以不争不抢,因为她娘家有权有势,可以给她撑腰,即便不得宠,也能过得好,但臣妾出自小门户,若不争,就没有立足之地。”
谢玖看着她,眼里是同情,但心里却是复杂的,她晓得经此一事,刘宝林是要改变了。
这样的改变谢玖不敢说好与不好,这都是选择罢了。
故而谢玖只问,“那你日后,打算如何?”
“臣妾愚笨,还请婕妤提携,臣妾不敢说自己能有多大的用处,但一定不忘婕妤恩德,忠心不二。”刘宝林眸中神色逐渐坚定,“此次兄长能脱险,但必然是彻底得罪了梁家,若臣妾不能得宠,庇护母家,日后梁家报复,难道还要再求婕妤帮忙吗?臣妾,实在也拉不下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