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淇进入后院,先是去厨房,见大姐在厨房内,锅铲翻飞,动作行云流水。
不管看到多少次,周淇都觉得看大姐做饭实在是一种享受。
“阿淇回来了。”
周昭盖上锅盖,将香气全都锁在锅内,用水洗了洗手,才走出去。
几月不见,周昭觉得小老妹好像又长高了些,小姑和她娘都是高个子,周淇日后应当不会比她矮。
“快去看看你娘吧。”周昭指了指小姑的房间。
“出什么事情了?”周淇面色不变,沉稳道。
“高兴地厥过去了。”周昭笑着说。
周淇一双黑亮的眼睛盯着自家大姐,就知道刚刚是在吓她,不然大姐哪有心情做菜。
周昭被小堂妹暗带谴责的目光看得略微心虚,果然孩子越大越不好玩了。
她这才将来京城后发生的是事情说了一遍,顺便将几天观察到的朝堂局势跟她说了一下。
日后周淇和柳怀信成了亲,进入官场后,天然会被归为左相一党。
虽说拉帮结党不明智,但若是初入官场能在大树底下乘凉的话,路会好走许多。
至于其他,等慢慢发育起来再说呗。
周淇一边听一边将大姐观察到的情形记在心中,她日常所接触的都是书院学子,还未正式进入仕途,即便家中有权势,了解的也不如亲自经历的人。
左相也只是偶尔会叫她去相府一趟,但大多都是考较她最近的学识以及让她和柳怀信多多相处,对于朝堂的局势透露的不多,也许只有等到真的成亲或者她被授予官职后,才会真的把她当作一个可以与她一起商谈朝堂局势的人。
所以大姐带来的消息,对周淇来说弥足珍贵。
果然还是自家亲姐姐好。
周淇和周淇先后进入小姑的房间内,此时妻夫两个正围在床上,拿着一个木匣子正在窃窃私语。
“娘,你没事吧?”周淇大步走进去,见自家亲娘面色红润,反而眼角眉梢都带着喜色,一副有了大喜事的样子。
“阿淇回来了,”周木笑着回答,“没事,我身体好着呢,哪会这么容易出事。”
“你们快过来。”周木和李氏招手。
姐妹二人围过去,见两人中间放着一个木匣子,匣子里面全都是银子。
“这是我和你爹进京一年来存下的银子,阿昭不是得了个大宅子,要住的话还需修缮,这些钱阿昭先拿去,找好点的匠人。”
周木直接将木匣盖上,一阵个推给周昭。
周昭浅浅算了一下里面的银子,能存下这么多钱,怕是除了日常的简单开销这两妻夫根本就没花过银子吧。
这实在是太勤俭了。
周昭其实不缺这点银子,她得了一千两黄金赏赐的事只有周淇知道,怕直接说出来吓死这两个老实人。
不过周昭还是接了过去,不然小姑一家即便住着怕是也不安心。
吃完周昭做的晚饭,一家人雇了辆马车看周昭的新宅子,周昭骑着马,周淇骑着她的小毛驴,慢悠悠的行走在京城宽敞平坦的大街上。
待到了宅子前,周木和李氏左摸摸右看看,时不时发出几声惊叹。
即便这只是内城中一座普通的宅院,但是在小姑看来,天宫也不过如此了。
之前在杭城的宅子时,周昭能看出小姑妻夫二人还有些拘谨,一种在别人家做客的窘迫感,但是在这座宅子中,十分的放松。
待回去后,周木和李氏还在商量着去找哪家的泥瓦匠手艺好又便宜,哪家木头卖得是真材实料。
周昭和周淇听着,相视一笑,所有的温情都在不言中。
周昭第二天将卤味和一坛子酒送到宫门口,待小六子拿了之后,便告辞离开。
她现在还着急着一件事,必须马上去祁阳县,至于京中的宅子,周昭让小姑先看着,还留下了三千两的银票。
小六子一手拿着食盒装好的卤味,一手拎着一坛子酒,一些宫人见到她殷勤的上前帮着拿东西。
闻到浅淡诱人的卤香味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因为周昭昨天半夜做好,放到天明时已经凉了,香味不如之前浓郁,但是味道一如既往地好,而且天热吃点凉食更开胃。
小六子让人把食盒和酒送到了她住的房间,宫中的宫人大多四人以上住一间,但因为她是梁大伴的干女儿,又是在御前侍奉的,算是有些脸面的宫人,能单独住上一间。
今日下午刚好也不用下值,小六子坐在房中,打开周昭带来的食盒,用手拿起一根卤鸡爪直接啃。
她是穷苦人家出身,进了宫以后才学会礼仪,但是私下里,还如以前一样,不拘着那些繁文缛节的规矩。
鸡爪顿得软烂,似乎抿一抿就化了,浓稠的卤汁挂在糯糯的表皮之上,浓厚咸香,再搭配上烈酒喝上一口,爽感直冲天灵盖。
爽!
小六子重重放下酒杯,再拿出一块大肘子啃了起来。
梁大伴正找找小六子呢,听闻小宫人说她在住处,便直接赶了过去。
这孩子,怎么回事,平常没事也都在大殿前候着,今日怎这般懒散,刚好殿下有传唤。
到小六子的房间,梁公公便闻到了一股诱人的卤香,奇怪道,今日给下人的饭菜中没有卤味,这香味从哪里来,靠近之后,便在卤香中又闻到一股飘出的酒香。
跟在梁大伴身后的宫人悄悄抹了抹口水,这香味,太诱人了。
梁公公推门进去,见便宜干女儿正拿着一块大猪肘子啃,肘子一看就很好吃,皮肉软烂,咬下去还有汁水滴落。
梁公公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随后板着脸呵斥道:“醉醺醺的,干什么呢,五皇子派人传你去回话。”
还好来叫人的是五皇子,性格虽娇气些,但不怎么会处罚下人,梅君虽然下手重,但不会动陛下身边的人,不然就凭小六子这副样子,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小六子只有五分醉意,但听见干娘的训斥,一点点微醺也不见了,立马赔罪。
“周大人刚送来的东西,我怕坏了,辱没大人的一番心意,才偷了点空,该死,该死。”
边说边去找身新的差服。
梁公公看着,冷哼道:“你和她关系倒是好。”
说完看着桌上还有大半未动的卤味,话转了个弯,说:“这种玩物丧志,腐蚀人心的东西,干娘帮你解决了。”
说完,便吩咐身后的小宫人将没动过的卤味装好,连才喝了几杯的酒也被重新封口带走。
小六子嘴角微动,但还是什么都没说,看着干娘略带得意的背影离去。
她怀疑干娘是嘴馋了而已。
小六子心中难过,这样好吃的东西,好喝的酒,她的瘾还没过足呢,就没了,下次一定要找个隐秘些的地方。
梁大伴让小宫人将顺手前羊带来的卤味放在桌子上,便挥手让眼巴巴的小宫人离开了。
随后用筷子夹起来一根无骨鸡爪,心中冷嗤:“我倒要看看有多好吃。”
随后,梁大伴面不改色地一口又一口,待感觉有些腻味后,喝上一口顺来的酒,微微眯起眼,脸上的褶子似乎都惬意的展开。
爽!
周昭这边一人骑马前往祁阳县,速度非常快,路上除了让马休息的时间,几乎没做停留,日夜兼程,不过十多日便到了祁阳县。
周昭先是到了威虎镖局,见师傅不在,便准备去花船上找。
自从她离开后,师傅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来不来镖局,全凭心情。
和掌柜的镖局熟人匆匆打了声招呼后,周昭骑着马便往花楼中赶。
花楼的老鸨还记得周昭,迎上前去,堆着笑问:“娘子还是来找杨师傅的?”
杨柳做为常客,在花楼中很有名,周昭这样出手大方,外形出众的年轻娘子也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周昭直接甩出去五两银子:“带我去找杨柳。”
老鸨接过银子,眉开眼笑地让个下人带周昭去找杨柳:“昨夜杨师傅在秋叶那里歇着,您等等,我立马去通传。”
这又是师傅相好中的一个,周昭坐在一处空房间内,里面的东西一点都不动,大约过了一刻钟,周昭才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杨柳穿着一袭黑衣,眉眼间还带着几分被吵醒的躁意,见到周昭,一屁股坐下,没好气的问:“你怎么又来了?”
周昭让旁人退下,确定周围没耳目,用门外的人听不见的声音对杨柳道:“燕五死了。”
杨柳端着茶杯的手一顿,脸上像被定格般,僵住了,眼中划过悲伤与了然,最后都化成了无尽的惘然。
“意料之中的事。”杨柳低沉道,“说说她是怎么死的。”
周昭便将猎场的事情说了一遍,边说边看师傅的脸色。
“我早便知会有那么一天,”杨柳面上看着还很平静,“她便是这样一个人,在宫变那一日,心随着殿下去了,支撑她活下去的,只有复仇二字。”
“为何总是执迷不悟呢,人啊,难道不该为自己活吗?”杨柳像是询问又像是诉说。
周昭倒是很赞同师傅这句话,人就该为自己活,但是世上大多数人都做不到。
“这件事你不用自责,”杨柳道,“我也不会怪你。”
周昭这么马不停蹄地从京城赶来,只怕是心中对她有愧疚,若是说对燕五有愧疚,她不信。
毕竟是曾经差点害了她亲人的人,若是上次不是看在她的面子,只怕在杭城那一晚,燕五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她带出来的徒弟她知道,该出手时绝对不会手软。
周昭闻言,提起来的心放下大半。
这时看到周围的摆设,略微沉吟,对杨柳道:“师傅,你是不是缺银子啊?”
杨柳一愣,不知道话题怎么跳转这么快。
“何出此言?”
“那为何不将你那几位相好赎身带回家?”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多问。”杨柳不耐道,“还有心思来管我,快回家看看你那两位夫郎吧。”
以杨柳丰富的经验,一眼就能看出倒霉徒弟家中的那两个都是大醋缸子,一个善解人意的都没有,知道自家妻主办完事后第一时间不是回家,怕是又要酿上几缸醋了。
周昭看好戏的脸一僵,换来杨柳幸灾乐祸的嘲笑。
“竟然如此怕自家夫郎,实在是耻辱。”
“你不懂。”周昭老神在在地对杨柳道,“毕竟绝色美人不是那么好找的。”
在杨柳反应过来之前,周昭就先推门逃跑了。
只留下身后的怒骂。
“逆徒!”
周昭心中放下了一桩事,感觉浑身都轻松了许多,先是请镖局的老友去祁阳县最好的酒楼吃饭,好好玩了三天,才动身返程。
想到家中的那两个,她感到有些苦手,倒不是怕他们,毕竟那两个也不敢真的和她吵。
但是两个绝色美人似嗔似泣,楚楚可怜地盯着,铁石心肠的人来了也顶不住啊。
周昭先是回了趟京城,宅子的修缮已经大差不差,毕竟大部分都是完好的,只要将边边角角多修补就行。
周昭匆匆看了一眼,便骑马南下,四天后的清晨,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杭城。
周府地门房大清早听见敲门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揉着眼睛去开们,边走边嘟囔:“谁啊,大早上的,烦不烦人?”
待看清门口的人后,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即露出惊喜的神色。
“家主,是家主回来了!”门房看清人后,立马高兴地跑去通传消息。
不到一刻钟,整座宅子都为家主地归来沸腾起来。
后院,魏冼序缩在轻盈的蚕丝被中,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不停地颤动,似乎做了噩梦,眼下也带着淡淡的乌黑,看着像许久没休息好的样子。
“夫郎,家主回来了!”轻语在门外喊道,声音中有着掩藏不住的高兴。
魏冼序一下子睁开眼,从床上跳下来。
“快,服侍我更衣,要穿大红色的。”
该死的周昭,又丢下他去别的地方,这次可要让她知道,没了她,他照样过得很好。
谢思远早早便起来,这是和妻主在一起时养成的习惯,她会早早起来练武,他便也早早起来服侍她,然后她练武,他练字。
这是两人难得的平静悠闲,且只属于他的时间。
待周昭以去这么多日,他难以安眠,便早早起来,清俊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憔悴,似雨打莲花,不减容色,反增几分清绝。
“夫郎,家主回来了!”听见外面贴身侍从按压住喜悦的声音,一大滴墨水落在宣纸上,毁了一整张俊秀的小楷。
谢思远深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吩咐道:“我要更衣,把那件湖绿色的袍子拿来。”
他要穿得素净些,倒是更适合向阿昭姐姐姐哭诉,怎么能又丢下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