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现场比满月酒热闹许多,陈清和小钰好奇张望。
筒子楼有贴着对联。
左联:革命伴侣同心干
右联:阶级斗争永不忘
横批:勤俭办婚事
陈清目光聚焦在‘勤俭办婚事’上面,再看看露天厨房摆着的猪肉,选择沉默。
贺羽翔吭哧吭哧剥花生喂给妹妹吃:“多吃点。”
桌上其他人也在吃。
他们可不能亏了!
贺羽翔抓了一把递给他小姨:“多吃点。”
陈清掰开吃,是水煮花生,没有炒花生那么香,但也不会太上火。
餐桌上的人越来越多。
大家也讨论起许荷花结婚大阵仗。
“上午嫁妆绕着服装厂筒子楼一圈呢,有自行车和手表,钱足足给了一百二十八!”
“嚯!那么多。”
“可不嘛,运输司机油水高,你也不想想许荷花她姨夫是谁,机械厂二把手!”
……
说曹操曹操到。
田副厂长穿着得体的中山装莅临婚礼现场,跟大领导大驾光临没有任何区别,大家都站起来笑着打招呼。
陈清也站起来意思意思。
田副厂长享受着众人簇拥,“今天是我外甥女结婚,大好的日子,谢谢大家在白忙之中腾出空来。”
一阵恭维的话疯狂朝田副厂长涌去,他可比许荷花亲爹威风多了。
看得许父心底都不是滋味。
许秀珍藏匿在暗处,双眼嫉妒到发红!
不是风光吗?
不是得意吗?
待会这群人有好果子吃!
等饭菜上桌时,许荷花和她男人也出来敬酒了。
众人瞪大眼看着许荷花嫁衣。
从未见过的漂亮!
陈清给许荷花制作的嫁衣表面是标准的人民装款式:方正的肩线、及臀的长度、严谨的小立领。
外衫是标准的翻领女装,内搭变成暗红色立领衬衣,藏青色外套严谨地扣到领口。
唯有行动时,闪过的红痕像雪地里绽开的梅。
袖口做宽了半寸,内里缝着一圈暗红色滚边,抬手时会若隐若现。
敬酒时的转身,裙摆的暗纹在阳光下流转,惊艳全场。
方圆脸和漂亮裙子,尽显大气端庄。
现场也人人称赞,陈清看得颇为满意,
但婚礼上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红袖章们冷声道:“听说你们这儿大摆筵席?嫁衣奢靡,现在什么年代了,还搞这套资产主义的铺张浪费?”
许荷花吓得脸色煞白。
许秀珍嘴角微扬,暗暗得意!
过了今日,她许荷花就是过街老鼠。
田梦雅也会被连累。
陈清哪怕能逃过一劫,也绝对没好果子吃!
田副厂长跟队长认识,上前他们打招呼。
红袖章不近人情道:“你身为机械厂副厂长,不以身作则,反而带头搞封建陋习!这些酒肉哪来的?是不是挪用集体财产了?”
这事可大可小,小了自然没事,往大了说能扣上‘破坏统购统销’的帽子。
田副厂长自然不会承认,反问道说:“嫁衣奢靡,何出此言呢?”
红袖章指指许荷花身上的嫁衣:“裙子花费那么多布料,竟然是一次性的!”
现场人们倒吸一口凉气!
“一次性嫁衣!”
“我嘞个天爷哎!”
“这实在太浪费了吧!”
“真该抓起来!”
……
现场闹成一团。
红袖章理直气壮:“我们可是依法办事的,田副厂长,希望你也能尊重我们的工作。”
有红袖章补充:“听说裁缝也会来婚礼现场,主动站出来,跟我们一起回ge委会。”
田梦雅拳头紧攥,大着胆子道:“她不在。”
田服装厂狠狠瞪她一眼:“我刚来,正巧见到她了,外面坐着呢,我把她喊进来问问。”
牺牲陈清不算什么。
但别连累他工作。
陈清来到中心区域,淡定问红袖章:“我是裁缝,目前为止并不太清楚我的嫁衣哪一点没有符合规章制度了。”
红袖章:“衣服是一次性的吗?”
陈清颔首:“是。”
他们挥手:“抓起来。”
陈清淡淡道:“我是烈士家属,得到过你们和公安局共同送的先锋奖状。”
正准备对她动手的一群人僵住。
这身份,太硬了!
周围人看他们这群人竟然会僵住,莫名觉得有点搞笑。
陈清盈盈一笑:“听我解释一下可以吗?”
他们的队长皱着眉点头:“你说说看。”
这身份哪怕抓回去,只要不是间谍,都得重新放出来。
“衣服是一次性的没错,但作为华国百姓,肯定不能违背我们简朴的形象,铺张浪费万万不可取!”
陈清率先表明她的态度。
红袖章队长表示认可。
陈清继续说:“所以我找许荷花同志要的是旧衣服,利用旧衣服合成的嫁衣,等婚礼一过,明天就会恢复成原样,是旧衣新做而已。”
“如果有和许荷花熟悉的人,应该看到过她穿过身上的衣服,之所以没有今天的效果,那是因为衣服剪裁和小小褶皱都是重中之重。”
“许荷花同志和我是姐妹,我是希望她能在婚礼上有着难忘的回忆而已,让大家误会了,抱歉。”
红袖章们皱眉看着衣服:“可以拆?”
陈清:“有暗线。”
她说得言之凿凿。
红袖章没有怀疑,因为假如她胆敢说假话,身份再硬也得劳动改造三个月以上。
他们没有拿着衣服说是,又指责现场太铺张浪费。
周遭不少女孩子都羡慕地看向许荷花的衣服:“旧衣改造能做的那么漂亮,真稀罕。”
躲在人群当中的许秀珍差点气到晕厥,怎么那么轻易让陈清躲过一劫,还让她引得那么多女孩子注意她技术。
那不就是等于自己给她送钱吗?!
陈清解释完之后选择退下。
她可以为嫁衣辩解。
其他方面的事情,和她毫无关系。
许荷花急得六神无主。
她狠狠捏一把自己男人腰间软肉,都怪他死要命子,现在好了吧,彻底下不来台。
她男人也后悔不迭。
正常情况下来说,红袖章对人们婚丧嫁娶都会稍微宽容。
之前也有人举办二十桌,农村人举办二十桌更是海了去了,怎么就他那么倒霉!
田副厂长面色冷凝,被自己媳妇推了推,才上前笑着给红袖章递了包烟:“同志,婚礼是人生大事,我们也是按照规章制度办事,肉票积攒了好久才买的,其他方面还找寻了老家亲戚帮忙,不算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