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甄九娘翘金莲抬玉股,来迎三郎入内,此情此景,恰如那句古诗所写,当真是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那三郎踏遍千山,饱餐了无边秀色,渐渐行至甄九娘的门前,见她含情脉脉,暮色四合,正是鸟宿池边树,僧推月下门,当即就要随之入内,行那欢喜禅去。
池小五早已蓄势待发,知此时乃绝好的偷袭时机,正要发出一击,忽听一个细微的声音,在耳内响起,“不可!”那声音就如耳内有脱落的耳垢,晃动起来,刺激了耳膜一般。
居然是虱子!池小五自出体以来的一天多的时间,在他迷茫困惑之时,想的最多的,就是虱子,就是这次回天都峰,即使没有气阶和丹阶的那两道护山大阵阻挡,他首选的求助对象也还会选虱子,而不是师门。
没想到,一粒芝麻大的存在,如今居然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但虱子半死不活的,联系起来着实不易,此时正是紧要关头,听见虱子的声音,虽则微如蚊蚋,在他耳中却宛若惊雷,如迷雾中见了一盏灯,感觉自己再不是孤军作战了。
这几日的相处,他已知虱子不是等闲之辈,此时听了他的传音,立即停手,以神念回应道:“虱子!这该如何是好?”
“静观!我自有主张!”虱子传音道,但声音愈发细微了。
“静观?小爷马上就要失身于那妖女了?怎么静观?”池小五虽知虱子必有后招,但事关自己的清白,仍是不免发问?
但虱子却没再回应,池小五但觉枯静盈耳,一时凝聚全部神识去感应,生怕漏掉虱子的传音。
忽听得一声呻吟传来,其声含娇带媚,如嗔似喜,婉转呢喃,如飘自云端,又如空谷回音。
池小五一惊,收了神识看去,但见床上风云变幻,云行雨施,两条人影如在白浪中嬉戏的白蛇一般,纠缠在一起,不可开交。
暗叫一声不好,虱子误我!当即不管不顾,凝神发出一拳,直向床上二人击去!
其实他并不清楚他此时的状态如何去攻击他人,情急之下,只有运用武阶的拳脚功夫。
转眼,池小五已合身扑到床前,忽觉一股柔和的阻力,让他的拳劲如同击到棉花上一般,瞬间被化解掉,池小五一惊,暗道这梦阵果然不凡,自己炼化了金丹,这全力一击,居然无效!正要凝神聚力,就听耳中“沙沙”的一声轻响,却没有具体的传音!难道是虱子要表达什么吗?
一愣神的功夫,就见甄九娘剧烈地扭动着身子,似要挣脱三郎的纠缠,忽地听她一声惊叫,就见三郎的身体一阵颤动,忽地凭空失去了踪影。
同时池小五就觉得一股大力扑面而来,当即形随神散,向后退去,饶是他反应敏捷,犹自觉得神识被冲击得一阵的波动,居然隐隐有种刺痛感!
这就奇了,他自出体,除了那次于烈日下感到灼热外,就没有这种类似肉体的感觉,难道刚才这股大力居然能伤到神魂吗?那又是谁发出的?
正思索之间,就听到又一声惊呼,他抬头望去,但见甄九娘已不见了踪影,三郎正从床上坐起,茫然四顾。
池小五也不禁茫然,明明刚才消失的是三郎,怎么反而不见了甄九娘?细想之下,豁然明了,刚才那是甄九娘造的梦,她在梦阵中,以梦身到此,而今她的梦境被打散,她自然也就消失了。
破梦的一定是虱子了,他就像上次拉自己出离梦阵一般拉三郎出来的吗?那他为什么不早拉呢?这老怪物难道爱看粉戏吗——那么,如今自己还是童子身吗?
这些问题他都想问虱子,但此时虱子却毫无一点动静!
只见三郎坐在那,发了一会愣,忽的盘膝坐下,双手掐诀,口中喃喃念道:“天地玄黄,律令九章,甄氏九娘,快见三郎,一刻不到,让尔断肠!疾!”
池小五听了,暗骂三郎反复无情,刚才与甄九娘那般亲密,怎的转脸就咒她?
就见三郎念完,侧耳倾听了一会,而后轻叹一口气,自语道:“看来是那边又有人捣乱了,只有待九娘再来时再做计较了!而今只能我自己行功了。”
三郎自语罢,便一跃而起,落到地上,手舞足蹈,举手投足之间,动作颇不连贯,时而卡顿,扭曲怪异,抽筋痉挛,如蹩脚艺人操纵的提线木偶,哪里有刚才梦阵中的潇洒自如?
就见三郎折腾了一会,满头大汗,身子蜷缩作一团,气喘吁吁的自语道:“罢了!罢了!累杀我了,还是等到梦阵中再说吧,待我歇歇,恢复体力,好应付明天的事吧!”
说完,四肢着地,向上一窜,已跳到床上,转了几圈,如狗一般蜷卧在被子上,就不再动弹了。
池小五眼看三郎渐渐的安静下来,暗忖道:“看来三郎没有融合肉身之前,无法自如地支配这八宝玲珑靠,那么他白天取水时,一定是他仗着自己修为,调动丹气来勉强支撑的,只是如此将大耗功力,那他此时应该不是睡着了,而是在练功!”
池小五所料不错,三郎就像一个小孩子穿了件大人的衣服一般,需要用丹气外放来支撑起衣服,此时已无力亦无需再硬撑,故而只躲在这八宝玲珑靠里修养生息。
想到此,池小五不敢大意,小心的靠近床边,见自己的身体如一摊泥一般摊在床上,唯有腹部微微起伏。
池小五此时真不知该做什么,他靠近三郎,更多的是想感应联系虱子,但虱子依然毫无动静。
因为虱子并没有教他如何的归体,他静静的观察一会,见三郎毫无觉察,便探试着去感应那头顶的玄窍,虱子曾说过,那红楼打散后可以作为他与三郎之间的灵引。
神念在三郎头顶逡巡了几周,渐渐的感觉到一丝向下的拉力,这个拉力,范围很小,只有芝麻粒大小,当神念聚于此,就有一种如鱼吞饵般下拉感。
池小五便将神念聚于此点细细感应,有倾,但觉那拉力越来越大,突地将他向下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