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崽和二崽脚步停下,甚至还没对视,默契的后退半步。
“哥,牛皮糖又来找咱们,现在怎么办?”二崽小声问。
兄控的小朋友,在大事上都听哥哥的。
大崽稍稍侧身,想用身体把二崽挡在身后,清亮的眼睛注视着陆宝珍,“你在这里干什么?”
陆宝珍像没感觉到被嫌弃,甜甜笑着,“我来找大崽哥哥和二崽哥哥玩。”
二崽探出脑袋,猛翻白眼,“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和我哥不喜欢跟你玩,也不愿意跟你玩,你别总跟着我们,烦不烦呀。”
自从顾母受伤,二崽心里,陆宝珍丧门星的名声坚不可摧,恨不得一辈子看不见她。
陆宝珍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瘪着嘴,委屈巴巴地看向大崽。
大崽:“?”
看他干什么!
难道他能不帮亲弟弟,帮她个外人。
他脑子不糊涂,也没被驴子踢。
“我也不想和你玩。”大崽认真的,一字一句地说。
陆宝珍只当没听见,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双胞胎手里的东西看。
“你们拿的是什么?”
二崽神色警惕,用身体挡捡来的木盒,“关你什么事,你让开,我们要回家。”
小迷信幼崽觉得陆宝珍晦气,不想靠她太近,只想她赶紧走。
陆宝珍像是听不懂,往前走几步,说道:“我奶说所有东西都是大队的,你们不能拿回家。”
听到这话,二崽气坏了,眼睛冒火地瞪着她,“这是我们捡的,凭啥不能拿。你再胡说小心我揍你。”
他挥舞着沙包大的拳头。
陆宝珍缩缩脖子,却没被吓跑,仍站在原地。
“你揍我我也要说。”声音绵软但很气人。
她觉得这盒子里面有好东西,应该是她的。
大崽有理有据地出言反击,“我和二崽是第一次捡到东西,你捡到过好几回。如果大队让我们交东西,你也必须交。”
二崽拍手,高兴地说:“对!你之前捡到一沓钱,还有一袋大白兔奶糖,一个金戒指,都得交给大队,你不交我们也不交。”
陆宝珍脑子转不过来,豆大的眼泪从脸颊滚落,哭着说:“你们欺负人呜呜呜。”
她很生气,下意识找帮手,抬手喊黑锦鲤。
“鲤鲤,我要你帮我。”
看到这一幕,大崽和二崽两脸懵逼。
动作同步地环顾四周——
麻雀从枝头跃起,飞上天空,热辣的风吹动,草木树皆动,隐于深草的小虫唧唧叫着,天上的大太阳烤的树上的蝉都哑巴了。
他们确信,方圆十米内没有会说话的生物。
“哥,她在跟谁说话?”二崽眼睛闪烁着兴奋。
初生牛犊不怕虎,小朋友天不怕地不怕,声音充满激动,“是不是有妖怪呀。”
“你才是妖怪,鲤鲤是我最好的朋友。”陆宝珍愤怒地大声道。
二崽故意激她,“哪儿呢?哪儿呢?我咋没看见,你是在骗人吧。”
“我才没有骗人。”陆宝珍嗓音尖锐,对着虎口喊:“鲤鲤,你出来。”
黑锦鲤要是有脸,能看到它满脸的绝望。
果然。
人类幼崽就是靠不住啊。
二崽本来都信了,踮着脚,脑袋往陆宝珍手上瞧,好奇又兴奋,眼睛里仿佛冒着炬焰。
半分钟过去,眼睛都睁酸了,连个毛都没看见,他神色失望。
指着陆宝珍道:“你是丧门星,也是个大骗子。”
“我不是大骗子!”陆宝珍脸色通红,用手抓挠着黑锦鲤栖身的位置,“你出来,鲤鲤你快出来帮我出气,让顾大崽和顾二崽躺小土堆,我不要再见到他们。”
二崽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满脸你怎么这么恶毒的表情。
“小朋友躺小土堆就再也见不到娘了,你这个坏小朋友!你没娘,你才去躺小土堆。”
大崽也不喜欢陆宝珍说的这句话,他要永远和娘在一起。
不满地看着陆宝珍,向来大度的大崽也开始讨厌这个小朋友。
陆宝珍的愿望太过强烈,黑锦鲤被迫现身。
它幽幽叹气。
只是,被宠的无法无天,且心性早已丢失纯真的四岁小女孩并未在意。
她还像之前那样,发出命令:“鲤鲤,你帮我。”
“……好。”黑锦鲤应。
它从另一个不能成精的世界来。
第一个寄体的人是个刚满二十二岁刚毕业的男孩。
那时它还是代表祥瑞的红白黑三色锦鲤。
它用自己的好运帮助寄体,让他从一个住老旧出租屋,领着窝囊费,整天纠结泡面要不要加火腿肠的底层青年变成运输公司的大老板,走上人生巅峰,实现阶级飞升。
可谁知人性贪婪,那个最初愿望只想活的有尊严的青年变的面目全非,他利用它去对付羞辱过他的人。
起初小锦鲤没发现问题,直到它的尾巴变黑,它才知道自己的力量在被反噬。
它想叫停,毕竟它是个人见人爱的祥瑞呀,怎么可以变黑!
刚成精的它哪比得过在社会上混的人类有心眼,在最开始那人类就套走了它最大的秘密——这场关系,寄体是主导。
游戏由它开始,却由不得它说停。
渐渐的,它整个身体都变黑了。
后来,小锦鲤得知寄主想彻底解决掉自己,用近乎自毁的方式逃离。
等它再醒来。
刚出生的陆宝珍成为它的新寄体。
受它的霉运影响,陆宝珍的亲娘惨死在产房,临死前那女人许愿,她愿意用一切好运、转世的机会,换取她的孩子一生顺遂无忧。
因为这,黑锦鲤感觉自己的力量恢复了一点。
后来,它发现可以利用陆宝珍吸取别人的运气恢复自己,于是开始了不归路。
看到顾家三房的人身上那如太阳那么亮的好运,馋的不行,鼓动陆宝珍接近他们。
原本进展很好啊,只等林昭被它吸光运气倒霉死,那四个崽还不是任它拿捏。
谁知道会出现变故,林昭没死,她的四个崽躲着陆宝珍走,害的它这段时间只出不进,之前积攒的那一点点好运都快耗没了。
话说回来。
陆宝珍的命令落下,她虎口处的黑锦鲤印记忽地一闪。
瞬间。
小丫头的眼睛变得黑如深渊,没有人的情绪,瞳孔无焦,盯着人看时极为诡异。
二崽是个粗神经,没注意她的变身,甩动因抬木盒子而发酸的胳膊,“哥,回家,咱不理这个讨厌的大哭包。”
他走在前面带路。
乡下的小路别想着它能多宽,撑死四五个成年男人并排走那么宽。
二崽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阔步走,经过陆宝珍时被她猛地扣住胳膊。
“你干嘛!”二崽被马蜂蛰到手般的甩动手臂。
陆宝珍出手夺他手里的盒子,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拉的二崽身体往前移,“给我!”
二崽从不吃亏,紧抓着不放手,“不给。”
陆宝珍气急咬他。
叼住他手上的肉,使劲往上扯,二崽感觉手疼,大力甩她,大崽赶紧帮忙,三个小朋友扭成一团。
“啊啊啊我和你拼了!!”二崽施展铁头功,脑袋后移,又快速向下推进,狠狠撞向陆宝珍的脸。
“砰!!”
陆宝珍外挂再大也是肉体凡胎,遭到撞击,鼻孔里流出两行血。
“嗷——”小丫头两小辫儿散开,声音尖利地大叫。
她抹了把鼻血,见大崽二崽跑走,追上去,一把扯住二崽手腕上的红绳。
沾血的手刚触上去。
陆宝珍失声尖叫,快速后退。
捂着手,埋头蹲下。
没人注意的地方,她虎口处的黑色锦鲤若隐若现,倏地脱离了陆宝珍的身体。
随即化作黑色齑末。
二崽发现娘送的小红绳变黑了,惊声道:“呀,我的小红绳,娘给我的小红绳!”
用手摸上去,想弄掉上面的乌黑,结果手刚触上,小红绳变成粉末散在空气中。
二崽一脸懵逼。
“我的小红绳!”
他气的想冲上去打陆宝珍,被大崽拉住,大崽取下自己的小红绳,戴到弟弟手上。
“我的给你。”
二崽瞬间被哄好,见他哥没有又不开心了,“哥没有。”
“没事啊,等下午问问娘能不能再买一个。”大崽想到娘说以后他们都有压岁钱,那他是不是可以提前要几毛,买个红绳。
二崽高兴的和他哥贴贴。
这时,陆宝珍动了动。
大崽神经一紧,忙对弟弟说:“二崽,抬着盒子,回家吃饭。”
“嗳!”
小哥俩离开山脚。
没多久,村里传出一个消息。
连才下工的顾家人都听说了。
“宝珍没事干去山脚干嘛,还差点被跑下来的野猪拱了,人也吓晕了,多亏陆婶子及时过去,要不然……”黄秀兰没明说,顾家人都懂她的意思。
顾母上了两天药,又一碗一碗红糖水,一碗一碗麦乳精补身体,比没受伤之前都精神,她嫌在屋里闷,所以在院子坐着。
听见老大媳妇儿的话,问道:“宝珍晕了?陆老婆子不是总说,她孙女是啥大福气包,是老天爷的亲闺女吗,咋滴,老天爷的亲闺女还能被猪拱?”
她说话时,大崽和二崽进门,恰好全听到,兄弟俩互相看一眼。
陆宝珍被猪拱了?!
二崽就近拿个小马扎,默默无声地坐到顾母旁边,竖起耳朵听大伯娘的话。
黄秀兰正在给龙凤胎洗脸。
乡下的孩子爱土地,一到地里撒了欢的到处滚。
白白嫩嫩的三崽四崽袖口、衣角和膝盖都是用手拍不下来的土,细细软软的头发上也有,白嫩的脸红扑扑,眼睛水亮,显然玩的很快乐。
“哪有什么老天爷的亲闺女,谁知道那宝珍之前捡到的东西是哪家的救命钱。”黄秀兰浅评一句。
紧接又继续道:“山脚下发生了什么,我也没亲眼见。听人说是到饭点了没见宝珍回去,陆婶子满村子找,最后在山脚找到她。找到的时候她满脸血,林子里蹿出野猪。”
“村里人没事吧?”顾母忙问。
“没事。”黄秀兰说,“瞧见野猪的影子他们没敢惊动,悄悄跑回村,村长还说改天带人猎了那些畜生呢。”
一直沉默的顾父没忍住道:“是得猎,村里都是孩子,要是那些畜生下山就糟了。”
顾玉成磨刀霍霍,“猎,猎了有肉吃。”
村里之前因野猪丧命的不少于十个,顾母对这獠牙凶物真的怕,瞪着他:“你几斤几两啊就想猎野猪,小心叫野猪猎了你。”
“家里是少你肉吃了,多大的人了,还馋那一口。”
林昭送的肉不少,她让儿媳妇做了,全家一起吃。
顾玉成没管亲娘的白眼,笑着说:“谁嫌肉多。”
话落。
来妹凑到他爹跟前,眼睛发亮,“爹,你会猎野猪?”
“……不会。”
来妹无比现实的撤回崇拜的眼神,怅然道:“三叔啥时候能回来啊,我想三叔了。”
顾玉成气笑了,“嫌弃老子去给你三叔当儿子去!”
“能吗?”来妹满脸期待。
“……”
带走,马上带走,这儿子谁要给谁。
赵六娘从灶房出来,喊道:“吃饭了。”
梆梆带着弟弟妹妹去洗手。
自从拉出虫,顾家的孩子变得爱干净很多,喝水喝的是凉白开,饭前便后都洗手。
此时,陆家。
陆家人以为他们的大福星受了伤,急匆匆找来赤脚大夫。
半吊子医术的老头看了又看,都气笑了。
“受什么伤受伤,是鼻血,擦擦不就好了,用得着这么着急把我叫过来,瞎耽误别人功夫。”
吐槽完,收拾东西走人。
陆家人傻了。
苏玉贤背着倒霉媳妇儿的名头,着急争表现,赶紧打水给陆宝珍擦脸。
“真是鼻血,到底是谁说宝珍被野猪拱破相了,嘴咋那么毒啊,连个小孩都编排。”陆小妹怒骂。
她坐在床边,在侄女全身摸起来。
没发现什么好东西,眼里闪过失望。
陆小妹在家里受宠,连家里的钱放哪里都知道,她熟稔地去拿钱,却见放钱的箱子空空如也。
以为陆母把钱换了地方,陆小妹满肚子怨气的找上她娘。
“娘,你把钱换位置为啥不告诉我,害我白跑一趟,钱呢,我要用。”
陆母一脸莫名其妙。
“什么放钱的位置换了?”她问,“不还在箱子里吗,我没动啊。”
陆小妹还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说:“箱子里没钱。”
陆母擦擦手,快步往屋里走。
原本放了好多钱的箱子空了!
宝珍捡的装满钞票的布袋子,足有15克重的金戒指,青花瓷茶杯……全没了!
连陆一舟寄回来的钱也没了!
陆母目眦欲裂,几近昏厥,抓起装钱的木箱,不死心地找。
“都在这里啊,钱全在里面,我没动过。”
陆小妹帮着一起找,也没找到。
忽然,她想到什么,丢掉手上的东西,找上苏玉贤。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偷了家里的钱?”陆小妹扣着她的肩膀,厉声质问,“家里没来过外人,除了你,一定是你偷了钱,交出来,把箱子里的钱交出来。”
陆母也怀疑地盯着儿媳妇,挠她一爪子,挠的苏玉贤冒出几道红印子,“钱呢?你把钱藏哪儿了?”
苏玉贤一脸懵。
她觉得她比窦娥还冤。
“什么钱,我没看见。”苏玉贤捂着刺疼的脸,出声解释,“我连娘的房间都没进去过。”
陆母理智回来,“那钱呢?”
“是不是爹拿的?”陆小妹说,“我去找爹。”
丢下一句话,冲出家门。
苏玉贤拖着伤脚坐下,看向公婆住的那间房,眼神闪烁。
死老太婆和挨千刀的小姑子这么紧张,家里一定有很多钱。
想到她伤到脚时,陆家没一个人给她请大夫,只用草木灰随便将就,苏玉贤敛目,眼底闪过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