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梁主萧衍篡夺齐朝江山,已经坐了三十年龙椅。
这期间年号改了好几次:天监十九年改元“普通”,普通八年又改“大通”,大通二年再改“中大通”。
每次改元,都藏着这位老皇帝的新心思。
说到北伐这事,还得从中大通元年说起。
那年陈庆之带着七千白袍军北伐,一路打到洛阳城下。
可谁曾想,转眼间就被尔朱荣打得落花流水。
这位南朝第一猛将逃回建康时,连铠甲都跑丢了。
“朱大人,您说这事怪不怪?”
陈庆之在宫门外拦住散骑常侍朱异,“我原以为江北都是些蛮子,谁知洛阳城里连卖菜的都会吟诗作对!”
他拍着大腿直叹气,胡须上还沾着逃命时的尘土。
朱异正捧着新编的《五经正义》要去邀功,闻言眼珠一转:“陈将军这是长他人志气啊!”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打起了算盘。
这个靠注解经书爬上来的弄臣,最懂怎么揣摩圣意。
果然,第二天早朝时,朱异就凑到御前:“陛下,陈将军说北方人才济济,咱们还是......”
“嗯?”
梁主正在把玩新得的玉如意,闻言手指一顿。
他想起三十年前自己带兵打进建康时的威风,又想到如今年近七旬,不禁摸着白发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
老皇帝摆摆手,“让将士们好生休养吧。”
他把玉如意往案上一搁,发出“咔嗒”一声脆响。
从此,南梁的北伐大计就这么搁下了。
那一年冬天,北徐州可不太平。
有个叫僧强的妖贼,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扯起大旗就起乱,还自封了个天子当当。
有个土豪蔡伯龙,也跟着瞎起哄,纠集了一帮人响应,一下子就把北徐州城给占了。
好在朝廷有高招,派了陈庆之去镇守北兖州。
陈庆之那可是个厉害角色,就近出兵讨贼。
他带着兵马,一路猛打猛冲,没多久就把僧强和蔡伯龙给擒斩了,北徐州城也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早先在洛阳的时候,陈庆之就和萧赞有过书信往来。
他劝萧赞回国,这萧赞可不是一般人,他本是梁主的次子豫章王萧综,后来降了魏,还当上了司徒,娶了魏主子攸的姐姐寿阳公主。
当时他正出镇齐州,陈庆之这才写信劝他。
萧赞回信说,他也挺想南归的。
可后来陈庆之因为有事儿匆匆赶回去了,这事儿也就黄了。
再后来,尔朱氏发难,齐州归附了尔朱兆,萧赞走投无路,最后死在了阳平。
梁人偷偷把萧赞的棺木运回了南方,梁主衍还以儿子的礼仪安葬了他。
“唉,没想到啊,这假儿子刚走,真儿子也跟着没了。”
梁主衍身边的老太监忍不住感叹道。
“可不是嘛,而且还是位贤明仁孝的储君,真是可惜了。”
另一个大臣也附和着。
梁主衍晚年痛失爱子,哭得死去活来,眼睛都差点哭瞎了。
这日子啊,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梁主的长子名叫萧统,梁主即位那年初,萧统就被立为太子。
话说这萧统,打小就聪明伶俐。
三岁的时候,就开始学习《孝经》《论语》,五岁就能把五经倒背如流,到了十来岁,经义全都通晓。
他尤其擅长评点诗文,每次出游宴会,祖道赋诗,他张口就是几十韵,随口就能吟出,根本不用思考。
天监十四年,萧统举行冠礼,梁主让他参与处理朝政。
他辨析起那些虚假的奏章,就像秋天的毫毛一样清晰可见,但只是让相关人员改正,从不弹劾任何一个人。
平断刑狱时,他常常能保全犯人,士民们都交口称赞他仁慈。
而且他为人宽厚,能容纳众人,喜怒从不表现在脸上,还喜欢招揽才俊,不蓄养歌舞伎。
每逢阴雨连绵或大雪纷飞,他必定派身边的人去街巷中巡查,赈济贫寒之人。
他平时在东宫,坐立时常常面朝西方,不敢乱了尊卑。
入朝必定在五鼓之前,守在殿外,毫无倦怠之色。
到了普通七年,萧统的生母丁贵嫔生了病,他急忙入宫侍奉,日夜不离,连衣服都没解过。
丁贵嫔去世后,他水米不进,原本十围的腰带,一下子瘦了一半。
梁主多次派人劝诫他,让他进食,他才稍微吃了点稀粥,一天也就吃几合,从不尝其他菜肴。
直到葬礼过后,他才开始每天吃一升麦粥。
有一天,有个道士来找到萧统,自称精通堪舆之术。
他对萧统说:“殿下,贵嫔娘娘葬后,恐对殿下不利,得预先做法事厌禳才行啊。”
萧统听了,赶忙问:“那该如何做?”
道士说:“可做些蜡鹅等物,埋在墓侧。”
萧统听后,便依道士所言做了。
宫监鲍邈之,原本深得太子萧统的信任,两人关系那叫一个铁。
可后来不知咋的,太子竟渐渐疏远了他。
鲍邈之心里那叫一个恨啊,琢磨着得找机会报复太子。
这天,他揣着一罐蜂蜜,跑去见梁主,一脸神秘兮兮地说:“陛下,太子最近好像在搞厌祷之事,这可不是啥好兆头啊!”
梁主一听,眉头就皱起来了,心里“咯噔”一下,赶忙派人去太子那儿挖掘查看。
嘿,还真挖出了鹅物这些厌祷用的东西。
梁主这下惊疑交加,气得不行,当场就要把太子交给有司去严查。
这时候,右光禄大夫徐勉站了出来,苦口婆心地劝道:“陛下,太子一向仁厚,这其中肯定有误会啊,可不能轻易就定他的罪啊!”
梁主听了徐勉的话,这才消了点气,最后只把那道士给杀了,没再追究太子。
道士啊道士,你给太子做厌祷,咋不先给自己禳禳灾呢,结果落得个轻生的下场!
太子虽说躲过一劫,可这事儿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引为终身惭恨,整天闷闷不乐的。
到了中大通三年,太子竟患上了一种绝症,病得卧床不起。
他心里还惦记着父亲,怕父亲知道了担心,每次奉敕慰问,都强撑着病体自己写启文,不让别人代笔。
后来病情越来越重,身边的人想进去告诉梁主,太子却无力地摇摇手,说:“咋能让至尊知道我病成这样呢。”
这也就是小孝吧。没多久,太子就殁了,年仅三十一岁。
梁主亲自到东宫,临哭尽哀,最后用衮冕给太子入殓,谥号曰昭明 。
自昭明太子薨逝,朝野上下一片惋愕。
京师里的百姓,不管男女老少,都纷纷奔向宫门,哭声震天,号泣声充斥了整条道路。
就连四方那些远处的百姓,也听闻了这噩耗,无不含着哀伤。
“唉,太子如此贤能,怎的就这般早早离世了呢?”
一位老者在街头叹息。
“是啊,这可是梁朝的贤储贰啊,老天不公啊!”
旁人附和道。
梁朝有这样的贤能太子,却未能长寿,这未尝不是与国运气数相关啊。
太子遗留下文集二十卷,古今典诰文言正序十卷,文章英华二十卷,还有那文选三十卷,都流传后世,被人们推崇为词宗。
太子有好几个儿子,长子名叫萧欢,早已被封为华容公。
梁主本想立他为太孙,可这决定却久久未能做出。
最终,竟立了第三子晋王萧纲为太子,当时众人议论纷纷,都觉得这决定不太妥当。
侍郎周宏正曾是萧纲的主簿,他给萧纲上书劝谏,希望他能像春秋列国时的宋目夷、曹子臧那样谦让。
可萧纲哪里肯听呢?
“谁不想当这嗣君呢?
我又何苦要谦让。”
萧纲心里想着。
后来,梁主因为众人议论的声音一直未平息,便特意进封萧欢为豫章王,萧欢的弟弟萧誉为河东王,萧誉的弟弟萧詧为岳阳王。
至此,这场因太子薨逝而引发的风波,才算稍稍平息了一些。
话说那梁国的事儿暂且搁下,咱再回过头唠唠北魏。
这魏主元修啊,把高欢的女儿娶进宫里,封了皇后。
打这以后,高欢的权势那叫一个如日中天,就跟当年尔朱荣在北魏的架势一模一样。
斛斯椿在京城里辅佐朝政,还当上了侍中。
他心里头一直盘算着怎么对付高欢。
这一天,斛斯椿把南阳王元宝炬、将军元毗还有王思政叫到一块儿,咬着耳朵说:“你们瞧瞧,高欢现在权势滔天,咱得想个法子,在魏主面前说他的坏话,让魏主防着他点。”
元宝炬皱着眉头说:“行是行,可高欢势力那么大,咱能行吗?”
斛斯椿一拍胸脯:“怕啥,咱得试试。”
于是,这几个人就时不时地在魏主面前说高欢的坏话,挑拨离间。
中书舍人元士弼呢,也站出来弹劾高欢,说高欢接诏书的时候不恭敬。
魏主元修想起尔朱荣的下场,心里头也开始犯嘀咕了。
他就听了斛斯椿的计策,在宫里头添置了合内都督部曲,招募了好几百个骁勇善战的人。
同时呢,魏主还偷偷地跟关西大行台贺拔岳搭上了线,把他当成外援。
有一天,魏主元修把贺拔胜叫到跟前,拍着他的肩膀说:“贺拔胜啊,朕打算封你为荆州刺史,表面上呢,是有点疏远你、防着你。
其实啊,是想让你在荆州给朕建起一道屏障,保咱北魏平安。”
贺拔胜听了之后,急忙跪下磕头,说道:“感谢陛下信任,我必定竭尽全力,不辜负陛下您交付的重任!”
就这样,北魏皇帝元修又封贺拔胜为荆州刺史,表面上做出疏远猜忌的样子,实际上是让他建立一道防御屏障 。
当时高乾已经入朝担任侍中,还兼任着司空的职务。
恰好赶上他父亲去世,他便辞去官职,不再参与朝政方面的事情了。
魏主修呢,想拉拢高乾为己所用,就特意把他召进华林园,还摆了宴席。
宴席结束后,魏主修拉着高乾的手说:“司空啊,你家世代忠良,如今你又立下大功,咱虽是君臣,可情义如同兄弟,不如咱立个盟约,永远不变!”
高乾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只能赶忙回答:“臣一心为国,哪敢有二心啊!”
魏主修非要立盟,高乾也不好一直推辞,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立了盟约。
可这魏主修也没跟高欢说这事儿。
后来,高乾听说元士弼、王思政这些人跟关西那边来往密切,行为举止十分可疑,就赶忙写信到晋阳,把这事儿偷偷告诉了高欢。
高欢收到信后,马上把高乾叫到并州,当面跟他商讨。
高乾就劝高欢逼魏主修禅位,高欢赶紧用袖子捂住高乾的嘴说:“可别乱说!
我现在就让你重新当回侍中就行!”
这时候,高欢还没啥坏心思。
高乾辞别高欢回到洛阳后,高欢替高乾上表,请求让高乾官复原职,可魏主修就是不同意。
高乾心里明白,一场祸事就要降临。
他思来想去,决定主动请求外调,避开这即将到来的风暴。
于是,他再次写信给高欢,诚恳地说:“欢兄,我自愿外调,还望你能代我向魏主求个徐州刺史的职位,让我能有个去处。”
高欢收到信后,再次为乾向魏主陈情。
魏主考虑一番,最终授予乾骠骑将军之职,让他出刺徐州。
可高乾还没出发,魏主就听闻乾曾漏泄过重要机密,顿时怒不可遏,传诏给高欢:“乾邕是高乾之子,之前与朕有私下盟约,如今却如此反复无常,实在让人费解!”
高欢从未听高乾提起过什么盟事,此刻也怀疑高乾暗中挑拨离间君臣关系。
于是,他将高乾之前写的密书,派人呈给了魏主。
魏主当即召见高乾,厉声责问:“你为何如此反复?
朕与你有盟约,你竟这般背叛!”
高乾气得满脸通红,大声反驳:“陛下你自己心怀异图,却斥责我反复无常。
想给我定罪,还怕找不到借口吗?
我死若有知,也算无愧于庄帝!”
魏主不听他辩解,竟下令赐死高乾。
不仅如此,魏主还遥敕东徐州刺史潘绍业,命他前往冀州,杀掉高乾的弟弟敖曹。
当时,敖曹正镇守冀州,得知哥哥被赐死的消息后,心急如焚。
他赶忙派壮士埋伏在要道上,果然将潘绍业抓住。
一番搜查,找到了魏主的诏敕。敖曹悲愤交加,带着十余骑,毅然奔赴晋阳。
高欢见到敖曹,抱着他的头,悲痛大哭:“天子竟如此枉害司空,实在可悲可叹啊!
你兄弟二人,也未尝没有功劳。”
于是,高欢将敖曹留在自己幕下,像从前一样优待他。
话说那敖曹的次兄高仲密,当时正担任光州刺史一职。
时局动荡,他便抄小路急匆匆地奔向晋阳。
仲密本名高慎,因字而闻名。
说来也巧,敖曹本名高昂,名字简单直接。
高家兄弟三人,就数这高仲密饱读诗书、通晓文史。
而高乾和高敖曹呢,向来以勇猛着称,尤其是敖曹,性情粗犷凶悍。
小时候,敖曹刚跟着先生读书,就不把先生的教导放在心上,整天就知道纵马驰骋。
有一回,他大放厥词:“大丈夫就该纵横天下,自己去谋取富贵!
要是天天端坐在那儿读书,最后当个老学究,有啥出息!”
他父亲高次同听了,又气又无奈,骂道:“这小子,要是不把咱高家给毁了,就能让咱高家光宗耀祖!”
长大后,高乾和高敖曹四处劫掠,搅得乡里不得安宁。
高乾看上了博陵崔圣念的女儿,想娶她为妻。
可崔家觉得高乾为人暴虐、品行不端,死活不同意。
敖曹得知后,直接带着高乾去抢亲。
他们硬生生把崔家女儿给拖了出来,扔到村外。
敖曹还在一旁催促高乾:“还愣着干啥,赶紧拜堂啊!”
高乾没办法,只好胁迫着崔家女儿行了礼,就这么野蛮地把人娶回了家。
这高家兄弟,简直就是强盗出身。
不过,后来高乾倒是有所收敛,改过自新了。
而且他还是前中书令高允的族侄,靠着这层关系,成功踏入了仕途。
高欢自打高乾被杀之后,才晓得自己是被魏国皇帝给算计了。
他心里那叫一个懊悔哟,气得直拍大腿。
暗自寻思自己当初怎么就跟瞎了眼似的,没瞧出魏国皇帝的真面目,这下倒好,被人卖了还傻乎乎地帮人家数钱呢。
打这以后,高欢和魏国皇帝之间就结下了仇怨,两人的关系是越来越僵了。
魏主呢,转头就开始信任起贺拔岳来。
他三天两头地往关中派心腹,一个劲儿地嘱咐他们:“你们去给我想办法,一定要把高欢给收拾了!”
贺拔岳也不是吃素的,他派了行台郎冯景去晋阳打探情况。
高欢见了冯景,那是满脸堆笑,还跟冯景设盟,拉着冯景的手说:“你回去跟贺拔岳说,我跟他结为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冯景回去后,就跟贺拔岳说:“主公啊,那高欢奸诈得很,他的话可不能轻易相信啊!”
这时候,府司马宇文泰站了出来。
他拍着胸脯说:“主公,让我去晋阳走一趟,我定能把高欢的底细摸清楚!”
贺拔岳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高欢见了宇文泰,一看这小伙子长得那叫一个精神,心里就起了爱才之心,想把宇文泰留在自己身边。
宇文泰呢,心里跟明镜似的,他婉言谢绝了高欢,说:“我出来这么久了,主公肯定着急了,我得赶紧回去复命。”
高欢没办法,只好放他走。
宇文泰料定高欢肯定会后悔。
他日夜兼程,一路往西狂奔。
等到了关前,后面果然有晋阳的追兵赶了上来。
宇文泰一抖缰绳,那马儿就如离弦之箭一般冲进了关内。
关内的守卒那叫一个多,把道路堵得严严实实。
那追来的晋阳急骑,看着这阵势,只好垂头丧气地回马自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一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