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着长安。
华灯初上,整座城宛如披上了一层璀璨的金纱。
朱雀大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
街边酒肆茶楼生意兴隆,欢声笑语与丝竹之音交织在一起,飘向夜空。
而凤栖乐坊,更是这繁华夜景中的一颗明珠,灯火辉煌,热闹非凡。
司徒半梦被这份热闹吸引,不知不觉的走了进去。
乐坊内的空气中弥漫着美酒的香气。
脂粉的芬芳和燃烧的香料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而迷人的气息。
台上,岳蝉衣正翩翩起舞。
她身着一袭月白色的舞裙,裙摆如流水般轻盈,随着她的舞动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她的发间点缀着闪烁的珠翠,每一个动作都带起一阵细碎的光芒。
她的舞姿时而轻盈灵动,如春日里的蝴蝶在花丛中穿梭。
时而又刚劲有力,似风中的劲竹,坚韧不拔。
司徒半梦看的入神。
这长安的舞女,舞姿确实动人。
然而,台下的议论声却如潮水般涌入司徒半梦的耳中。
“今日岳蝉衣的舞姿,似乎少了几分往日的神韵。”
一位身着青色长袍的书生模样的人,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说道。
旁边一位富商模样的人附和道:“是啊,我也觉得。”
“以前她跳舞,那叫一个勾魂摄魄,能把人的心都给勾走。”
“今天这舞,总觉得差点意思。”
司徒半梦心中一动,继续竖起耳朵听着。
这岳蝉衣的舞跳的如此之好,怎么听他们的意思是还不如以前呢?
这时,一位妇人的声音传来:“你们可还记得,以前这凤栖乐坊,不仅有个岳蝉衣,还有个陶明珠。”
“那也是个舞技精湛的姑娘啊。”
“可不知怎的,好久都没见她露面了。”
“怎么不记得?”一个年轻的公子哥接口道。
“想当年,那陶明珠和岳蝉衣可是凤栖乐坊的两块金字招牌。”
“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陶明珠就没了踪影。”
“还有那个徐风遥徐公子,那可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风流人物。”
另一个人兴致勃勃地说道,“他为了陶明珠,在这乐坊里一掷千金,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谁能想到,后来他又迷上了岳蝉衣。”
“不过,说起来也怪,这徐公子没多久就坠马死了,真是可惜。”
司徒半梦听完这些,好奇心顿起。
她转身走向刚才说话的那几个人,微微欠身,道:“各位,听你们方才所言,似乎对这几位的事情颇为了解。”
“小女子初来长安,对这些事十分好奇,不知几位能否详细讲讲?”
几人见到司徒半梦的样貌,不禁愣了半晌。
只见她一头乌发如瀑般垂落,泛着绸缎般的光泽。
双眸狭长且微微上挑,恰似夜空中闪烁的寒星。
嘴唇不点而朱,嘴角微微上扬。
即便不笑时,也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却又隐隐透着一丝捉摸不透的邪气。
那位书生模样的人率先开口:“姑娘既然想听,那我便给你讲讲。”
“这岳蝉衣和陶明珠,本是乐坊嬷嬷收养的孤儿,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两人都有极高的舞蹈天赋,在嬷嬷的悉心教导下,成了这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舞姬。”
“起初,两人的名气不相上下,可后来,岳蝉衣的舞姿愈发精湛,渐渐盖过了陶明珠。”
“那徐风遥公子呢?他又是如何牵扯进来的?”司徒半梦迫不及待地问道。
那富商模样的人接着说:“这徐风遥,仗着家里有钱有势,整日在这长安城里寻欢作乐。”
“他第一次见到陶明珠跳舞,就被迷得神魂颠倒,此后便天天泡在这凤栖乐坊,为陶明珠花了不少钱。”
“可谁知道,这男人的心变得比翻书还快。”
“后来,他见到了岳蝉衣跳舞,立马就移情别恋了。”
“再后来呢?”司徒半梦追问道。
这时,那位妇人叹了口气,说道:“再后来啊,就听说徐风遥坠马死了,真是可惜。”
“而陶明珠,也从那以后便没在这乐坊里出现过。”
“有人说她是因为徐风遥的背叛,伤心欲绝,离开了长安。”
“也有人说,这里面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事呢!”
司徒半梦听完,心中不禁泛起层层涟漪。
她望着台上仍在跳舞的岳蝉衣,觉得这看似热闹繁华的乐坊背后,似乎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有意思,好像又来活儿了呢……
司徒半梦勾起嘴角,转身离开了这繁华之地。
岳蝉衣结束了台上的表演,身姿略显疲惫地沿着后台的廊道匆匆返回。
廊道里光线昏暗,杂物随意堆放。
她一心想着快些回到房间休息,没留意脚下,脚步被一只木箱绊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扶旁边的墙壁,却不想被墙壁上凸起的尖锐之物划破了她的掌心。
“嘶……”
岳蝉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抬起手查看。
只见一道细长的伤口横跨掌心,殷红的鲜血如细密的珠子般渗了出来。
岳蝉衣皱皱眉头,打算回房包扎。
血滴一点点落下,被一股神秘而无形的力量捕获。
那血滴竟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向着廊道另一头飞速射去。
血滴到了司徒半梦的手中。
她轻捻指尖,将这滴带着岳蝉衣气息的鲜血,缓缓滴落在窥世镜的镜面之上。
刹那间,窥世镜光芒大盛。
一道刺目的光带在镜面上飞速旋转、交织。
司徒半梦凝神注视,只见镜中光影变幻,一幅幅画面如潮水般涌现。
里面呈现出岳蝉衣的生平。
最初,是两个年幼的身影在乐坊的庭院中嬉笑玩耍,她们是岳蝉衣和陶明珠。
那时的她们天真无邪,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
接着,画面一转,两个女孩在昏暗的房间里,对着一面破旧的铜镜,认真地练习着舞蹈动作。
汗水湿透了她们的衣衫。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们的舞技日益精湛,在乐坊的演出中逐渐崭露头角。
慢慢的,岳蝉衣与陶明珠渐渐成为了凤栖乐坊的招牌。
长安无人不知这两位舞女。
一时之间,两人风头无两。
这时,镜中出现了一位俊逸男子。
他正是徐风遥。
夜幕低垂,凤栖乐坊内灯火辉煌。
徐风遥身着蜀锦华服,阔步迈入,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此时,陶明珠正于台上翩翩起舞。
她一袭绯红舞裙,恰似燃烧的火焰。
每一个旋身、每一次折腰,都引得台下喝彩连连。
徐风遥目光被她牢牢锁住,眼神炽热,嘴角不自觉上扬。
曲毕,全场掌声雷动。
徐风遥猛地起身,高声喊道:“好!”
接着,他让随从捧出一个精美的匣子。
匣子打开,里面是满满的黄金。
而这仅仅是开场。
随后,徐风遥接连出手,一沓沓银票、一颗颗圆润珍珠,如雪花般飞向舞台。
“这是赏明珠姑娘的!”
他一边喊,一边毫不犹豫地让人将财物送上台去。
周围人惊呼声此起彼伏,看向徐风遥的眼神满是惊叹与羡慕。
坊主笑得合不拢嘴,赶忙上前讨好:“徐公子,您如此厚爱明珠,可真是她的福气!”
而徐风遥却大声说道:“明珠姑娘,只要你能一直为我跳舞,这世间珍宝,我都为你寻来!”
陶明珠脸颊绯红,眼中闪烁着异样光芒。
她轻移莲步,走到台前,微微欠身,柔声道:“多谢徐公子厚赏。”
徐风遥望着她,仿佛世间万物都已不复存在,只剩台上这位令他神魂颠倒的佳人。
接下来的日子里,陶明珠常常去徐风遥的府邸上跳舞。
众人皆知,陶明珠是徐风遥的人。
而陶明珠也身价飞涨,远远的超过了岳蝉衣。
可好景不长,那徐风遥许是腻了,慢慢的不再请陶明珠来府上跳舞。
而岳蝉衣的舞姿已经练的出神入化,渐渐的超过了陶明珠。
一个月后,徐风遥又来了凤栖乐坊。
这日,他一袭月白锦袍,手持折扇,慵懒地靠在软榻之上。
而身旁的陶明珠笑意盈盈,正为他斟酒。
她精心装扮过,一身桃红绣金牡丹裙,发髻上珠翠摇曳,举手投足间尽显妩媚。
“徐公子,尝尝这美酒,这是坊主特意寻来的佳酿 。”
她声音娇柔,眼神中满是讨好与爱慕。
徐风遥端起酒杯,却只是随意抿了一口。
他的目光在乐坊中四处游离,眼神中透着几分百无聊赖。
对陶明珠的殷勤,他只是微微点头,嘴角扯出一抹敷衍的笑。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琴声从乐坊中央传来,如潺潺流水,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岳蝉衣一袭素白长裙,宛如月光凝就的仙子,赤足轻点于铺着红毯的台上。
她抬手,水袖似流云飘展,婉转间带起丝丝缕缕的风。
腰肢轻扭,素白裙摆如绽放的白莲,层层翻卷。
台下的看客们屏气凝神,目光紧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而徐风遥更是目光灼灼,被她的舞姿深深吸引,眼中再无其他。
一曲终了。
徐风遥起身,大步迈向岳蝉衣,全然不顾陶明珠惊愕与失落的眼神。
“姑娘舞艺堪称一绝,不知可否有幸与姑娘共饮一杯?”
徐风遥走到岳蝉衣面前,微笑着说道,眼神中满是期待。
岳蝉衣微微抬眸,露出一抹娇羞笑意,点头应允。
徐风遥亲自为岳蝉衣斟酒,两人相谈甚欢。
而陶明珠被晾在原地,手中的酒壶已然空了。
她看着徐风遥与岳蝉衣的身影,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心中满是被冷落的苦涩与不甘。
无数的珠宝经徐风遥的手送出。
不过这次,不是送给陶明珠的,而是送给岳蝉衣的。
岳蝉衣看着满屋子的珍宝,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姐姐,我好像抢了你的风头呢!”
陶明珠脸色阴沉,她听出了岳蝉衣语气里的嘲讽。
回到自己房间,陶明珠取下手上的镯子,将它砸成两段。
这镯子是用上好的玉石制成,是徐风遥最宠她时专门为她打造的。
如今他的心已经不在自己这里了,这镯子也没必要再留着了。
男人的心,还真是变幻莫测啊……
画面中,陶明珠的神情愈发阴沉。
她花重金,买了一种毒药。
她费尽心思,暗地里约了徐风遥出来。
她喂徐风遥吃下毒药,而毒药还有一个时辰才会发作。
因为她知道,徐风遥接下来会去马场赛马,到时候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他死。
果不其然,徐风遥从马上跌落,头磕到石头上,当场身亡。
众人都以为他是摔死的,也就没有再细查。
而得知这个消息的陶明珠,则是满意的笑了。
不忠的男人,也就没必要留在这个世上。
但随着徐风遥的死,陶明珠对岳蝉衣的嫉妒之情却没有减少。
岳蝉衣的风头越来越盛,已经远远超过陶明珠许多。
陶明珠不甘心,她私下里下了很多功夫,却依旧被岳蝉衣压制。
看着那些人如众星捧月般围着岳蝉衣。
陶明珠越来越不平衡。
凭什么,她们是一起习舞,一起来的这凤栖楼。
凭什么她岳蝉衣就要事事胜她一头?
凭什么人人都爱岳蝉衣?
如果没有岳蝉衣,那她陶明珠就是凤栖楼独一无二的舞女。
长时间的不平衡让陶明珠的心态越发扭曲起来。
她开始给岳蝉衣下毒。
慢慢的,岳蝉衣的手脚变得僵硬起来。
她发现自己不能再跳舞了。
于是,岳蝉衣躲了起来,好长时间没有再登台。
舞台重新属于陶明珠的了。
她依旧回到了人群的中间,成为了大家争相追捧的明珠。
不过,有很多人看过岳蝉衣的舞蹈,再看陶明珠,就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让陶明珠下去,我们要看岳姑娘跳舞!”
“让岳姑娘出场!让岳姑娘出场!”
台下众人纷纷起哄,气的陶明珠的脸青一阵的白一阵。
她怒从心头起,转头回了后院。
殊不知这时,岳蝉衣正在她的房间里,发现了那包残留的药。
岳蝉衣拿着药质问她,“姐姐,是你给我下毒的对吗?!”
陶明珠被拆穿,索性不装了。
“是,就是我给你下药的。”
“为什么?”岳蝉衣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
她这阵子确实与陶明珠不和睦,但她们是一起长大的姐妹,她以为陶明珠不会跟她计较的。
她没想到,陶明珠的心会这么狠,竟然能对她做出这种事来。
陶明珠冷笑一声,“为什么?因为我见不得你得意!”
“我哪里比不得你?我们明明都是一样的,可你却处处比我幸运!”
“徐公子喜欢你,其他人也都喜欢你!”
“而我呢?我那么刻苦,那么努力,却依旧换不来他人的亲睐。”
陶明珠走近两步,目眦欲裂,“都是你!如果没有你,我就是长安最受欢迎的女人,是你抢了我的一切!”
岳蝉衣摇着头,慢慢后退。
不得不说,此时的陶明珠太可怕了。
她认识陶明珠这么多年,真的没想到她还有这样一面。
陶明珠说到此处,又接着道:“实话告诉你,其实徐风遥是我杀的。”
“这事,你恐怕没想到吧?”
她将自己怎么给徐风遥下药,而徐风遥怎么坠的马都详细的说了。
岳蝉衣惊讶的捂住了嘴,“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陶明珠嗤笑一声,“因为他不配活着!”
“一个背叛我的男人,就是一个骗子,一个负心汉!他该死,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岳蝉衣闻言终于站不住了。
她吓得瘫倒在地。
而陶明珠则是放肆的笑了,笑的张狂而恐怖。
笑完以后,她从一边的梳妆台上拿出剪刀,朝着岳蝉衣走去……
司徒半梦在看到陶明珠杀了岳蝉衣以后,却生起了一丝疑惑。
既然死的是岳蝉衣,那现在跳舞的人又是谁?
然后她接着看下去。
只见陶明珠杀了岳蝉衣以后,为了掩人耳目,便找了个空档将岳蝉衣藏了起来。
而她做完这些以后,又去了鬼市,请来了一位可以为活人换皮的大师。
她拿出了平生所有的积蓄,让大师替她与岳蝉衣换脸。
大师见得多了,便也没有将这事声张出去。
于是,陶明珠顶着岳蝉衣的脸,继续当着凤栖乐坊的金字招牌。
“妹妹,我如今成了你,让我也体会一下你的人生如何?”
就这样,那个叫陶明珠的女人消失了,只留下了岳蝉衣。
那个凤栖楼风头无两的岳蝉衣。
司徒半梦收起窥视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嫉妒是蒙眼的布,让人只看到他人的闪耀,却忽视自身的光芒 。”
“嫉妒也像一把双刃剑,在刺向别人的同时,也割伤了自己的灵魂。”
可惜陶明珠,她因为嫉妒之心毁了自己,也害了岳蝉衣。
翌日,凤栖楼的人在房里发现已经死去的岳蝉衣。
她脸上的皮被剥了下来,完整的放在一边。
众人吓得惊叫不已,有的人甚至直接晕了过去。
而同时,在凤栖乐坊的后院,有一具尸体也被挖了出来。
尸体同样没有脸皮。
有人通过细节将这具尸体认了出来,发现这才是真正的岳蝉衣。
此事真相大白,众人唏嘘不已。
凤栖楼的两名舞姬就此陨落。
而长安的夜却依旧繁华,凤栖楼也来了新的舞姬。
渐渐地,众人的注意力都被新舞姬吸引过去。
曾经岳蝉衣与陶明珠在这凤栖楼中的故事,也在时光的流逝中被人们渐渐遗忘。
那些曾经的欢笑与泪水、妒忌与倾慕,都如同过眼云烟般消散。
司徒半梦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