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忽而剑眉紧蹙,周身的肃杀之气呼之欲出,让人不寒而栗。
雨后的石块又潮又滑,沈蒹蒹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好怕一不留神被他推下去摔到粉身碎骨——
毕竟堪堪才见识过此人杀人如麻的凶狠,沈蒹蒹目光躲闪,狂咽口水,可不敢轻易招惹他!
这人心思难测,立在悬崖峭壁边朝她模棱两可的扬眉轻笑。
“你猜——”
猜?
怎么猜?
她不过随口一问,完全无从猜起!
若是猜得好,他会留自己一命?
若是猜得不好呢?
他是打算将自己横着劈成两半?
还是竖着劈成两半?
还是直接推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沈蒹蒹忧心忡忡,左右为难之时,天空突然一声巨雷而下……
她吓得魂飞魄散,张开双臂不管不顾的朝眼前唯一的避风港扑去——
那人稳稳接住她不慎滑落下来的小身板,转身任由她撞上自己温热的胸膛。
“你看,谎话连篇的人果然是要遭雷劈的!”
“……”
落难的女娘惊吓连连,最后是被那山匪大王提着领脖子扔上的马车……
孟修文也不知是从哪儿借来的勇气,被老伯亲自搀上马车后,他一路骂骂咧咧,无休无止……
不是注意到马车内的小女娘精神不振,状态堪忧,孟修文怕是要口若悬河的一路骂进都城——
沈蒹蒹也不知是淋雨受了凉,还是惊吓所致,半路上便发起了高烧。
孟修文拖着一条残腿艰难的跳上跳下替她辛苦寻来了退烧的药草。
她嫌弃草药味苦,难以下咽,耍着性子死活不肯吃。
气得孟神医暴跳如雷,扬言这女娘病死都不会再管她。
沈蒹蒹通身滚烫,烧得晕晕乎乎间,眼前那双摄人心魂的寒眸总是挥之不去——
她回想着那人为数不多的话语,总觉得那人似乎早已看穿了她所有的小心思,只是不屑揭穿罢了。
如若不然,他在山洞外与自己说的那番话是何意思?
是警告?还是威胁?
是劝诫?还是提醒?
还谎话连篇?
她默默地摇摇头,在心里不服气的盘算。
“我哪有谎话连篇,我今日明明只说了一二三,嗯,六七八个谎话而已嘛,还成不了篇呢!”
她越想越生气,好不容易迷糊的睡着,梦中又被山洞里死相惨烈的黑衣人所惊醒……
她一路梦语不断,一会儿傻哭,一会儿痴笑,吓得孟修文以为她不止发了急病,还中了什么邪!
孟神医对此棘手不已,只能命车夫快马加鞭赶回都城。
车夫不负重托,终于在次日破晓赶到了城门前。
马车在城门外又碰到了大批羽林军亲自守在城门口例行检查。
也不知城中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这些巡查的官爷虽脾气暴躁,但行事谨慎,连个挑粪的老翁都要被他们拦下来盘问许久……
城门外的马车与行人排成了长龙,沿路的哀怨声与叫嚣声此起彼伏;但城门口依旧盘查严谨,对此充耳不闻。
城里的人出不来,城外的人进不去,前面照旧堵得水泄不通,半日不见任何动静。
被病痛折腾一夜,沈蒹蒹小脸蜡黄,两只眼圈凹陷得厉害,但胜在精气神还不错。
她在禁闭的马车里待得胸闷气短,央求孟曜放她出来透透气。
还好孟神医也不愿意与一个半死不活的病鬼呆在马车内大眼瞪小眼,索性同她一起下了马车。
两人刚下马车不久,便听到几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讨论热烈。
“你们听说了吗?近日又有贼子进宫来刺杀了陛下!”
“咦?北边的贼人不是被抓住了么?”
“谁知呢?听闻陛下怀疑上次入宫行刺的贼人依旧是邓洲贤王所为。这次便借秋猎之际诚邀贤王进宫一叙,以探虚实。
随知那伙贼人再次入宫行刺,听说此次若不是贤王拼死相护,陛下怕是凶多吉少。”
“还有此事?”
“那可不,听闻陛下对贤王感激不尽,本想留贤王在宫中小住。谁知这贤王突然犯了旧疾,谢绝了陛下的好意,此事惹得陛下颇是不快。”
“所以这羽林军到底在搜什么?”
“你们不知么?听闻贤王不辞而别,昨日夜里偷偷出了皇城……”
“所以羽林军是想阻止贤王出城?这陛下对贤王到底是何意?”
“嘘……”
这些人大概说了什么大逆不道之言,望向压迫而来的羽林军,又压低了声音。
沈蒹蒹心里了然,新帝刘旭杀兄弑父、强占臣妻、玷污庶母、残害忠良、所作所为荒淫无度,凶暴至极,简直令人发指!
他称帝的这些年惹得民不聊生,战乱四起,这是他为君不仁的报应!
见她脸色太差,孟修文上前不知与羽林军的领事说了些什么,那领事竟然亲自上前来恭敬地拜道:“原来姑娘是霍将军的家眷,还请姑娘随小人先行入城门。”
沈蒹蒹对此颇是感慨,没想到一向孤傲脱俗的孟神医也学会了走后门——
想来孟神医嘴硬心软,还是做不到任由她自生自灭,不管她的死活!
沈蒹蒹对领事拜了礼,这才在周围的议论声与羡慕声中转身朝马车走去!
那领事一改对旁人恶劣的态度,卑躬屈膝的亲自将她扶上马车。
她也是在此时无意中看到了领事手腕上的太阳刺青。
蓦然想到昨夜在挟持自己黑衣人的手腕处发现过同样的刺青,她昏昏噩噩的脑袋突然无比清醒起来——
新帝刘旭自命不凡,曾目空一切,将自己自诩成这天上唯一的太阳。
羽林军保卫皇城,听命于新帝。
他们手腕处的太阳刺青代表的正是羽林军始终忠于新帝的决心!
呵!何等的讽刺——
像刘旭这样的昏君也值得拥护?!
沈蒹蒹心情沉重,挑开车帘来透气。
发现那些从马车旁经过的羽林军的手腕处均有一模一样的刺青,她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昨夜在山洞里差点要了自己小命的黑衣人是羽林军!
那羽林军追杀的又是什么人?
细细回想起昨夜偶遇的老伯,想到那老伯慈眉善目,大度包容,气质高雅,且处事不惊……
她心中的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新帝刘旭心胸狭窄,疑心太重,宁可错杀一千,不愿放过一人!
他赶尽杀绝想除之而后快的人是——
邓州贤王——刘太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