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天。林晓英坐在窗边，放下正在画画的平板电脑，回想起昨晚的争吵，不禁叹了口气。
她想着，要是能在这段时间多挣点钱就好了。和杨帆签订的睡眠抱枕服务时间是从晚上到早餐时间。就算他不在的时候，要是能找点事做，说不定就能早点摆脱债务了。可杨帆却坚决反对。
“不行，你工作的地方会有味道。”
确实如此。她的工作可不只是在旁边陪睡。毕竟主要业务就是这个，得注意不能让身上沾有刺激性气味，以免影响对方的舒适感，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据老板说，皮肤上残留的淡淡气味消散需要大概两天，而体香完全稳定下来则需要半个月左右。杨帆这人，再怎么想都觉得像个变态吧？不管怎样，这是履行合同的重要条件。
“这也太苛刻了。”
她要避开的不只是异味和浓烈的气味。就连一般被认为是香气的精油种类也不行，所以化妆品和空气清新剂都得避开。
也就是说，别说是化妆品和香水了，连普通的销售员兼职都做不了。难道就找不到符合这些苛刻条件的工作吗？最终，她只能乖乖待在家里。
她倒也不觉得委屈。要是没得到这份工作，就算埋头苦干，挣的钱和现在手头的相比，也会少得可怜。
甚至现在的生活，连生活费都有了保障。所以在这儿的这段时间，她得尽全力做好睡眠辅助的工作。但理智上虽然明白，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心里不踏实。”
就这么待着真的可以吗？会不会一天天变得越来越懒？等以后要离开这里的时候该怎么办？
习惯了悠闲的生活，还能找到工作吗？越想这些，她就越想在白天做点正经事，随便什么都行。
叮叮。
这时，旧手机震动起来，提示有短信。发件人是梁博文。
“我能上去一会儿吗？我带了礼物，感觉得我亲自搬上去。”
礼物？什么礼物啊？林晓英压下好奇心，拿出运动服，回复道：“可以，你上来吧。”
然后立刻走向厨房。在大杯子里倒入自己做的西柚酱，放上冰块，正要倒苏打水的时候，电梯门开了，梁博文走了进来。
“晓英，你过得好吗？”
“嗯，梁秘书……，这是什么呀？是杨总让你跑腿送的吗？”
“不是，不是老板，是我送你的礼物。”
梁博文抱着一个相当大的箱子，摇摇晃晃地走着。哎呀，他本就纤细瘦弱的身材，这下看起来更单薄了。
“我能进晓英你的房间吗？”
啊？房间？去那儿干嘛？不过也没什么不行的。
“啊，好！我给你开门。”
林晓英打开门，梁博文把一个大箱子放在房间的一角。里面是一台打印机。
“怎么样？这样放着，看起来是不是好多了？”
“是啊。”
贴在墙上的都是她之前画的画。手绘的就保持原样，平板电脑画的就打印出来。嗯，这才是正确答案啊。说把画放在机器里存成文件，还不如这样好，看来还真是。这样看起来高级多了。
想想看，梁博文真是个好人。会看她的画，陪她聊天，今天还送来了她需要的东西。就因为这样吗？那种像被重物压着，沉甸甸的烦恼，突然就有了倾诉的冲动。
“梁秘书，你要是不忙的话，能给我点建议吗？”
“建议？行啊，我现在还有时间。”
果然，他爽快地答应了请求。一如既往，脸上带着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听完详细情况后，梁博文点了点头。
“你是觉得光在家里发呆很有压力啊。”
“嗯，再这样下去，感觉自己都要堕落了……”
“堕落？”
“过了一个月这样的生活，心里就慢慢冒出了想轻松赚钱的念头。”
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轻松又赚大钱的事。虽然不是完全没有，但那样的机会轮不到她。
“是吧？说实话，现在的生活挺特别的，总有一天我还是得离开这里。”
“我觉得一般情况下不会那样……，不过，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梁博文微微苦笑。就好像她的烦恼是杞人忧天。他想了一会儿，提出了一个建议。
“那利用这次机会试试怎么样？”
“利用？”
“对，不是去做兼职，而是去学些专业技能。”
“专业技能……”
这是个好主意。毕竟，学习也是需要钱的。每天光是撑下去就已经很累了，之前不都是过一天算一天嘛。只是，
“我一时想不到学什么。”
问题是，她完全不知道该学什么。但看着正在苦恼的她，梁博文微微一笑。
“是吗？我倒是有想法。”
“是什么呀？”
“这不就在前面摆着呢嘛。”
他指了指刚才打印出来贴上的画。要她去画画？就因为自己一个人在家无聊时随便画的东西，他就赋予这么大的意义，林晓英的脸一下子红了。
“……哎呀，这可不行。”
“行的。”
“这就是涂鸦啊。”
“说是涂鸦的话，这些的水平可有点高……，就算真是涂鸦也没关系，大部分创意草图都是从涂鸦这种粗糙的阶段过来的。”
“呃……”
“晓英你在设计方面很有天赋，我敢打包票。”
看样子梁博文不像是随便说说。真的吗？哎呀，不会吧。他是不是因为人太好，才把我的画说得这么好？无端的期待反而会让人受伤。林晓英微微避开了他认真的目光。
“……你突然这么说，我不太敢相信。”
“你看，我在公司负责的就是和这方面相关的业务，……你觉得难以置信，但这是真的。”
“嘿，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很懂欣赏她的画，审美也很好。她还以为他只是在大学辅修过设计，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他人长得帅，之前却只当他是个花瓶，真是不好意思。也没想到他这么忙还会操心自己的事。正重新投去敬佩的目光时，梁博文问了个问题。
“杨总对你挺好的吧？”
“嗯，工资给得很多，还让我穿超贵的制服，吃得好睡得暖……，怎么看都是个好老板。”
这话一点也不夸张。虽然每天都睡在同一张床上，但杨帆最后也没做什么奇怪的事，不是吗？抱着一个有丈夫的女人，还把鼻子凑到人家头发上，这确实有点奇怪。但也就仅此而已，他连一点更进一步的迹象都没有。所以说，杨帆是个好老板。
“就这些吗？”
“啊……，还有什么呢……”
梁博文的反应莫名让人不太舒服。还有什么呢？还得再夸点什么？想了半天，林晓英想起了几天前听到的他宽容的发言。
“啊！有了！”
“对，肯定还有别的。”
“几天前杨总说，只要不影响履行合同，做什么都行……，甚至说要是想谈恋爱也可以。”
噗！梁博文把正在喝的西柚汽水喷了出来。啊？说错了吗？
“咳咳，对不起。”
“没事，我去拿点擦的东西。”
林晓英赶紧拿了湿毛巾回来。要是有湿纸巾就方便了，可因为房东的喜好，家里没有。她在清理地板和墙壁的时候，梁博文擦了擦沾在手上和脸上的饮料，接着小声问道。
“话说，怎么突然提到恋爱……”
“要是把所有事情都讲清楚，说来话长，就跳过吧。”
这确实是个很突兀的话题。突然说这个，让人摸不着头脑。但过了这一会儿，她又有了别的想法。
“不管怎么说，听到他这么说，我就突然觉得，啊！我的角色就是这个人的睡眠抱枕。”
一起睡觉，但恋爱随你便，只要不影响和他共度的夜晚。这关系得多不正常啊？被强行咀嚼的现实，动摇了她这一个月来麻木的心。
“别人肯定觉得我是把自己卖了吧。”
林晓英心里不是滋味。所以她也想过做点别的事。要是能通过正当途径赚点收入，就能把这份工作当成意外之财，不再那么在意。虽说这只是为了安慰自己，自欺欺人，但对她来说却很重要。
“不是这样吗？”
“梁秘书你虽然知道全部情况，但我也没法到处去解释……，这样的反应反而会让人更怀疑……”
“确实是这样。”
梁博文想安慰她，最后也只能点点头。这确实不是常理能理解的关系。沉默了一会儿，他尴尬地笑了笑，挠了挠头。
“这种事最好别传出去……，要是有需要，我可以给你作证。”
“应该不会有那一天吧，不过还是很让人安心。”
就算是开玩笑，她也很感激。甚至还想再多依赖他一点。突然袭来的空虚感，让林晓英不知不觉说出了一直藏在心里的话。
“梁秘书，你有喜欢的人吗？”
啊，说错话了，看看梁秘书的表情。肯定被吓到了吧。
“没，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一直承蒙你照顾，很感谢……，可能有点厚脸皮，我就是想能不能再更依赖你一点。”
这么一说，感觉更像是有别的意思了。啊？梁秘书，你怎么不说话？眼神怎么这么认真？哎呀！我的嘴快闭上！快闭上！
“……我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啊……说出来了。这张笨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知道吗，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大概是日子过得稍微好点了，心里就放松了。不管怎么说，自己不过是别人床上的附属品，却这么冒失地向知道一切的人袒露心声……。感觉好不容易维持的关系要被自己搞砸了。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然而，
“要是你把我当哥哥，我会很开心。”
和她担心的不一样，梁博文并没有推开她。
“哥哥？”
“嗯，我曾经有个妹妹。”
“啊……”
她听得很清楚。“曾经有个”。过去式的表述很明确。意思就是妹妹现在已经不在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晓英，你想听听我和杨总关系好的真正原因吗？”
“要是你觉得我能听的话。”
梁博文落寞地笑了笑，开始说起上次没说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