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厅一号厅里的人数比两周前的抽签仪式时多了好几倍。
因为两家参赛马戏团的全体成员都到场了。
银幕马戏团的成员都是幻象魔法师。
他们仿佛在用实际行动诠释着“外貌是虚假的”这一理念，大多都戴着兜帽，身穿宽大的长袍，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就连团长银幕·阿诺也用银色的纱布遮住了脸，副团长则用一大块布料裹住全身，只露出眼睛。
众人都在窃窃私语地讨论着比赛结果，只有团长银幕·阿诺保持沉默。
他一向以冷静着称。
他冷冰冰的声音也为他增添了一丝神秘感。
然而，这只是他多年来伪装出来的面具。
副团长注意到他的手指正在微微颤抖。
他那胆小、多虑的本性，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也依然没有改变。
“紧张吗？”
听到副团长的话，阿诺自嘲地笑了笑。
这么明显吗？
“第一个对手就那么难缠。竟然是逃脱王。”
“对方肯定也这么想。我们又不是什么无名小卒？对方肯定也压力很大。逃脱王都累得差点晕倒了。”
副团长的安慰让阿诺的心情平静了一些。
他沉思了片刻，说道：
“是不是应该采用多集系列的方式，分几天表演？”
他注意到VIp席位从中途开始就空了不少。
那些买了六日通票的观众，已经对重复的剧情感到厌倦了。
副团长摇了摇头。
“那样就会失去购买一日票和两日票的观众。”
“……玫瑰风车歌舞厅出的题目还真难。”
“不过，我们也已经尽力了。”
“多亏了新人。”
两人的目光转向角落里的座位。
坐在干部席位最边缘的，是一位正拿着水晶球把玩的年轻女子。
这位新人之所以能够和团长以及其他干部们坐在一起，是因为她也负责操作一个记忆磁盘。
“‘插入式’产品的销售额确实不错。”
这次在幻象中插入广告，正是她的主意。
她以前是个占卜师。
用暗示来控制和引导客人的行为，是她的拿手好戏。
“总感觉这种方法不太光明正大……”
“如果不是对手是潘多拉魔术秀，我也不会用这种方法。”
另一边，潘多拉魔术秀的气氛与银幕马戏团截然相反。
团长鲁迪尼兴奋地大声说着话，而团员们则大多沉默不语。
鲁迪尼环顾着自己的团队，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们会赢的。”
然而，团员们并没有回应。
他们看着团长的眼神冰冷。
立方体盒子中探出一个女人的脑袋，说道：
“不赢才怪。我们连准备在决赛中表演的新节目都拿出来了。”
听到她的话，鲁迪尼红着脸，尴尬地咳嗽了几声。
昨天下午，鲁迪尼担心自己会输，不顾其他团员的劝阻，执意拿出了原本打算在决赛中表演的压箱底节目。
这个节目不应该在这种场合表演。
就算不留到决赛，也应该在更大的舞台上，经过充分的宣传后再进行表演。
但他为了赢，竟然在预赛的最后一天，贸然使出了这个大招。
“说实话，如果不是在尤格·马洛伊内的剧院，你还会拿出这个节目吗？”
“就算不表演这个节目，我们也赢了。”
“你这是多此一举。”
“呃……”
鲁迪尼被团员们说得哑口无言，只能尴尬地呻吟着，咂了咂嘴。
玫瑰风车歌舞厅的总导演尤格·马洛伊内。
是他几十年来的老对头。
确实，他不想在老对头面前丢脸，这是他拿出压箱底节目的主要原因。
大约过了三十分钟。
布瓦莱一脸兴奋地从后台走了出来。
超出预期的收入让他激动不已。
“统计结果出来了。”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卡片。
“‘免费入场，付费享受’第一周比赛，银幕马戏团对阵潘多拉魔术秀，现在公布获胜者。”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布瓦莱的嘴上。
记者们也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获胜者是……”
他举起手臂，聚光灯随之移动。
人们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被灯光吸引了过去。
那里是……
“潘多拉魔术秀！”
随着布瓦莱的宣布，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瞬间淹没了他们。
潘多拉魔术秀的成员们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最先回过神来的，自然是魔术师鲁迪尼。
他兴奋地举起手指，喊出了他的标志性台词：
“一秒钟都别想把眼睛从我身上移开！”
布瓦莱一边比较着每天的销售额和策略，一边解释着胜负的关键所在。
最后拉开差距的，是鲁迪尼的逃脱谜题。
在第六天，人们需要把手里的硬币花光，比起食物之类的商品，更容易保存和变现的逃脱谜题自然成为了首选。
事实上，弗兰克马戏团中那三位打赌赢了的成员，因为找不到合适的消费对象，也额外购买了几个谜题。
而银幕马戏团的表演，从头到尾都是幻象，没有任何实体商品可供出售。
这就是胜负的关键。
“旅行纪念品之所以畅销，就是因为这个道理。人们即使体验了无形的财富，也需要手里拿着有形的物件，才能获得满足感。”
布瓦莱补充道。
在喧闹的人群中，胜者和败者互相看着对方。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赛。
直到最后一刻，双方的差距都微乎其微，胜负难分。
银幕·阿诺和逃脱王虽然都在业内活跃多年，但两人之间却很少有交集。
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大多来自传闻。
通过这场比赛，两人都学习到了很多，也收获了很多。
虽然比赛的形式决定了必须分出胜负，但两人都很清楚，这并不代表着他们在表演者水平上的高低。
毕竟，这次的失败并不会导致他们在比赛中被淘汰。
时间还有两年。
机会还多的是。
两人站起身来。
是时候放下胜负，以业界前辈的身份互相问候了。
就在他们准备走向对方时，有人喊道：
“等一下！”
尖锐的声音穿透了喧闹的人群。
“我对刚才的结果有异议！”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参加了开幕式。
“等一下”和“有异议”这两个词，让他们下意识地心头一紧，想起了那天的场景。
而且，这个声音的主人，也是那天出现过的人。
“多，多斯维尔男爵？”
看到声音的主人，布瓦莱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
他竟然还有脸出现在这里。
他上次闹出的乱子还没完呢。
“您有什么事吗？”
布瓦莱语气不善地问道。
多斯维尔男爵却一脸无辜地回答道：
“怎么？我不能来吗？我可是在开幕式上收到了邀请函的客人，也是这家歌舞厅的VIp会员。”
多斯维尔男爵是鲁兹城有名的伶牙俐齿之徒。
和他争论只会让自己身心俱疲。
布瓦莱用手扶着额头，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吧，男爵大人。那您为什么要站出来？”
多斯维尔男爵的穿着打扮比开幕式时寒酸了许多。
他的胡子也显得有些邋遢，头发也乱糟糟的。
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就被解雇了家庭教师的工作，为他提供法律咨询的商会也解除了与他的合同。
大家都对贝格森子爵和穆斯坦侯爵敬而远之。
他现在只能借住在朋友家的阁楼里。
城市贵族一旦失去收入来源，就会迅速沦为贫民，这很常见。
他像个疯子一样，怪笑着张开双臂。
“当然是为了维护比赛的公平。结果有点问题。”
“我们剧院认为比赛没有任何问题。”
布瓦莱反驳道。
多斯维尔男爵晃了晃手指。
“不，有问题。而且是很严重的问题，足以影响比赛结果的问题。规则里不是有这样一条吗？”
他装模作样地读着眼前的空气。
“允许设置奖品或赠品来引导消费，但需要从销售额中扣除奖品或赠品的价值。”
布瓦莱没好气地回答道：
“双方都没有设置奖品。”
“不，有。”
他伸手指向一个方向。
人们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
他指的地方，正是弗兰克马戏团的成员所在的位置。
他看到了人群中戴着贝雷帽的白发少女，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那位小姐不是获得了一件价值不菲的奖品吗？”
人群中传来一阵恍然大悟的声音。
那位当场解开四级逃脱谜题的天才魔法师的故事，已经传开了。
她获得了谜题的原版。
这无疑可以算作购买谜题的奖品。
潘多拉魔术秀的会计，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
“但，但这并不是为了比赛而耍的花招。将原版赠送给第一个解开谜题的人，是我们马戏团的传统。”
“不不不，这和是不是为了比赛而设置的无关。问题在于这种方式会破坏比赛的主题，这条规则的意义难道还要我解释吗？”
“可，可是那个原版是非卖品，没有价格！就算扣除材料成本，结果也……”
听到他的话，多斯维尔男爵露出了一个充满恶意快感的笑容。
“不不，不能只扣除原材料成本。规则上写得很清楚，以鲁兹贸易协会登记的交易价格为准。所以我前两天特意去协会查阅了记录。
嘿嘿……结果，还真让我找到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叠文件。
上面盖着贸易协会的印章。
“没错，过去六个月里，有两件逃脱谜题的原版经过鲁兹。
记录上都有当时的关税。关税、金属、装饰品，根据这些信息，可以反推出市场价格。
哎呀！价格还真不低呢？不愧是逃脱王的谜题。”
人群中议论纷纷。
一半人认为多斯维尔男爵说得对，这确实违反了规则；
另一半人则认为逃脱王的谜题本来就是业内公开的秘密，这有什么问题。
多斯维尔男爵看着自己制造的骚乱，得意地笑了笑。
“好好想想，如果这次开了先例，以后的比赛中，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奖品和什么样的伎俩。必须严格执行规则。”
他的话击中了要害。
如果有人规定，只要喝十瓶酒，就能获得一枚钻石戒指作为奖品，那人们肯定会疯狂地买酒。
设置奖品和赠品规则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这种作弊行为。
如果这次允许了逃脱谜题，那以后的马戏团还不知道会用什么方法来钻规则的空子。
“获，获胜者的宣布暂时延期。我们会在运营会议后再，再次公布……”
布瓦莱慌慌张张地跑回了后台。
原本充满热情的会场，气氛顿时降至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