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雅的爸爸是一位技艺精湛的画家。
据说,爸爸是在为剧院绘制招牌时,遇到了妈妈。
爸爸曾经嘲笑魔法,认为虚假的幻象无法带来真正的感动。
妈妈被激怒了,用各种可怕的幻象攻击爸爸。
那就是他们的初次相遇。
当被问及是否在交往时,画家和女巫总是矢口否认。
但他们都是擅长从无到有创造事物的人。
在空白的画布上,涂抹上粉红色,再用更深的颜色晕染,最终创作出他们人生中最伟大的作品,花费了三年的时间。
那幅作品发表至今,已经过去了十七年。
喵呜。
玛雅看着在她手心里蹭来蹭去的泥土色块状物。
它模仿着她以前养的猫的动作。
蹒跚的步态,伸长脖子,摇晃着尾巴,都让她想起了小时候的那只猫。
但只看外表,没有人能一眼认出这是一只猫。
围观的人们认为,她捏出来的粗糙的造型,只是杂技演员特有的幽默玩笑。
他们觉得,等这个玩笑结束,她就会展现真正的幻术了。
有些人甚至期待着,这个像面包一样的玩意儿会裂开,然后从里面跳出一只真正的猫。
但玛雅辜负了人们的期待。
风车,马车,秋千。
她接连变出了几个抽象的雕塑。
人们甚至无法理解她想要表达什么。
因为这些东西,并没有像猫叫声那样的提示。
“结束了。”
她用冰冷而漠然的语气说道。
这时,人们才意识到,这就是她能做到的极限。
人群中传来失望的叹息声。
这样的水平,别说被录用了,就连站在这里都觉得丢人。
观众们失望地散去。
有些人还出言不逊。
“就这水平,还不如去当演员呢。”
“我看她也就只能演个玩偶了。”
玛雅听到这些话,心里很生气,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她从来不会表露自己的情绪。
她默默地收起了自己制造的幻象。
即使是之前对其他幻术师毫不留情地批评的马戏团的人,
也只是一脸苦笑,互相看了看,默默地离开了。
没有哪个评论家会一本正经地评论小学生的涂鸦。
玛雅悲伤地看着想要钻进她怀里的小猫。
对不起,我还不能赋予幻象真正的生命。
不,我甚至连一个像样的幻象都制造不出来。
小猫歪着头,
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主人不抚摸它。
幻象没有意识,也没有灵魂。
它的一切行为,都是玛雅的意志的体现。
她觉得它应该这样做。
幻象的一举一动,都和她以前养的那只猫一模一样。
玛雅还记得它。
它的耳朵,尾巴,眼睛,毛发,颜色,爪子,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在她的脑海里,有一个关于它的完整的三维图像。
精确到比沙粒更小的单位。
但她却无法将它变成幻象。
过于庞大和细致的信息量,
以及对“形”的模糊认知,
这两点阻碍了她。
魔法属于神秘学的范畴。
它介于物质的现实世界和精神的理念世界之间。
当一个操控冰元素的魔法师使用“冰冻”魔法时,他绝对不会去想“将温度降低到零下几度,使水分凝结”。
他只需要将“冰冻”的意念注入魔力,就能让水结冰。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就连使用魔法的魔法师自己,也不清楚。
魔法学院会定期发表一些理论,但在现实中使用魔法时,没有人会去想那些理论。
那是学者们才关心的事情。
魔法是基于神秘的学科。
魔法是代代相传的技术。
魔法是通过经验获得的感悟。
幻术中所说的“形”,也是一个神秘的概念。
玛雅无法理解它。
“玛雅小姐,你能把这幅画变成幻象吗?”
学院的老师拿来一块画布。
上面画着一个美丽的花园。
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玛雅身上。
期末考试——“幻象具现”。
作为理论成绩最高分的学生,玛雅的实力自然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植物比动物更容易制造,但老师要求的是一幅完整的“风景”。
没有一定的能力,根本做不到。
玛雅集中魔力,制造幻象。
光芒汇聚,将画布上的景象完美地复制出来。
她睁开眼睛。
结果堪称完美。
但她却从老师和同学们眼中,看到了一种异样的目光。
就像在看一个异类。
玛雅歪着头,疑惑不解。
她制造的幻象明明很完美。
方形的画布上,色彩斑斓的花园。
方形的画布上,色彩斑斓的花园。
两者完全一样。
她生活在一个由理性构建的世界里。
她看到的是一个由信息构成的世界。
她通过逻辑来理解世界。
我们看到的每一只虫子,每一粒沙子,都是由微小的信息积累和连接而成的,怎么可能通过“形”这种模糊的媒介来观察它们呢?
复制一幅画很容易。
其他人觉得将一幅画变成幻象很难,是因为他们把画理解成“符号”,但对玛雅来说,这只是一项简单的二维平面色彩信息输入工作。
她超强的计算能力,让她可以做到这一点。
但反过来,她却不知道该如何计算小狗、鸽子、花朵之类的“复杂形状”。
她几乎不可能掌握每一根毛发的坐标、形状、运动轨迹,以及它们组成的形状和曲线。
她无法理解别人所说的“形”是什么。
神秘对她来说,是一个过于遥远的概念。
但她还是想理解它。
爸爸说,如果她去德洛斯共和国的Imt(魔法技术学院),她的才能能够得到更好的发挥。
玛雅自己也知道,这里并不是她才能的最佳舞台。
但她还是想学习幻术。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小的银色圆盘。
这是幻术师之间用来储存幻象“形”的信息的道具。
只有拥有相同“形”的神秘感的幻术师,才能读取和记录其中的信息。
这是妈妈留给她的最后的信息。
玛雅想亲手将它还原出来。
不借助任何人的力量。
爸爸也知道这是女儿的心愿,所以才没有找人帮忙还原。
总有一天,她要亲手做到。
玛雅将圆盘收好,放回怀里。
她环顾四周,发现其他的观众都已经离开了。
他们都去看那些更华丽、更精美的幻象了。
虽然有些人还在议论她的外貌,但没有人上前和她搭话。
也许是被她冷漠的表情吓到了,也许是他们知道这样做很失礼。
因为这很失礼。
失礼……
失礼……
“呵呵,这就结束了吗?不继续了吗?”
玛雅的拳头下意识地握紧,然后又松开。
一个男人站在她桌子的对面,离她不远的地方。
他从一开始就在观看她的幻术表演。
当其他人意识到她的水平后,都尴尬地离开时,他却依然留在原地,看着她,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
唉,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虽然他没有说话,但玛雅却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了这样的意思。
玛雅咬紧牙关。
幻术的意义,在于欺骗别人。
她认为,在越多的人面前表演,对她的修行就越有帮助。
所以她才特意来参加马戏大赛。
她觉得这里没有比这里更适合练习幻术的地方了。
爸爸和妈妈也曾经在这里表演过,这对她来说也有特殊的意义。
她已经做好了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作品,并接受评价的心理准备。
但这家伙竟然公然嘲笑她。
玛雅虽然生气,但脸上依然没有表情。
她只是微微抬眼,瞪着他。
男人似乎很享受她的目光,笑出了声。
他玩世不恭的笑容,让玛雅更加恼火。
他长得帅不帅,对她来说无关紧要。
没有哪个群体比幻术师更不在乎外貌了。
因为外貌是可以随意改变,可以随意伪装的。
玛雅决定无视他,专心练习。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正方体的木块。
正方体是幻术师进行基础练习时常用的道具。
在正方体旁边,制造一个一模一样的幻象正方体。
她决定平复心情,从基础开始练习。
“想象正方体的‘形’。”
形。
那到底是什么?
老师的声音不断在她耳边回响。
“‘形’,就是在心灵的画布上,描绘意义。”
“没有心的人,永远也无法触及‘形’。”
“玛雅小姐,你不如去Imt当个魔法工程师?”
闭嘴。
我一定可以做到。
她闭上眼睛,
深吸一口气,
在脑海中想象着面前木块的形象。
到目前为止,她做得比任何人都好。
但具现化却是另一回事。
45.4 x 44.9 x 45.1 毫米。
桦木。
12圈年轮。
不对称的纹理。
17个凹痕。
4块碎片。
她计算着每一个信息量。
虽然头痛欲裂,但她还是坚持了下来。
一。
一个正方体出现了。
二。
又一个正方体出现。
到这里为止,都还算顺利。
但到了第三个……可恶。
“形”崩溃了,又变成了一个像面包一样的玩意儿。
信息量太大了。
无法运用“形”的她,制造幻象的方法,问题就在这里。
一个点一个点地具现化的方法,在二维平面上还可以,
但到了三维空间,需要处理的信息量就会急剧增加。
“呵呵,结束了吗?”
玛雅抬起头。
男人依然在笑。
嘲笑,
轻蔑,
戏弄。
这男人真讨厌。
玛雅冷漠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