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江剑心推开住院部玻璃门的瞬间,晨雾正从树梢退潮。
浅金色的光霭漫过她的睫毛,呼吸凝成的白汽悬浮在光线里,随着她抬手的动作轻轻震颤。
住院部外墙的瓷砖蒙着夜露,此刻正蒸腾起细小的虹霓。
阳光从东南角斜切过来,在草坪上投下格栅状的光影。
殷举提前通知了统战部,给她专门派了一辆车过来。
因为江剑心太出名了,从医院前门走可能会引起围观,所以安排她从后门直接上车,运送回别墅区。
江剑心踩过湿漉漉的鹅卵石小径,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长成淡青色的绸缎,边缘晕染着朝霞的胭脂色。
在她的旁边还有一道影子,左思权走到旁侧帮她提着东西,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说着:
“……统战部真烦,我申请了大人旁边的别墅想要在曙光基地这住几天,没想到那个姓蔡的说,客卿长老只能住在统战部的招待所里,不能久居基地……唉,真是的,还怕我对他们做什么不成。”
走到后面的殷举听见了左思权的念叨,不由得开口道:
“左长老,你也别怪蔡部长,她也是按规矩办事,你只是客卿嘛,本质上还是造梦阁的人,能长住基地的当然得是战争联盟的成员啊。”
江剑心也点点头,笑着道:
“我只是被拉进虚拟污染区了,身体没有大碍,你放心回造梦阁就好。”
“说起来……你们造梦阁的据点在哪里?”
江剑心不经意的问道。
造梦阁的据点在论坛是有公开的,左思权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便大大咧咧道:
“造梦阁主要在西边,末世前是分布式的,有各个小研究院,那时候共和国政府还没崩解,这么多势力里,跟政府关系最好的就是造梦阁。”
“他们跟其他隐居避世的混沌阵营势力不同,造梦阁末世前偶尔还会挂个某某研究所的名头,参与本科或者硕士统招,招几个普通社会的年轻人来干最底层的科研工作。”
“末世后除了收幻想家序列的天赋者外,造梦阁还收容了大量普通人学者和专家,原先那些分布式的小研究所也合并为了一个大城市,我们称为‘理想城’。”
左思权一口气跟她说了一堆有关于造梦阁的事情。
江剑心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倒是后面的殷举很感兴趣的追上来问道:
“我记得理想城东边还有条大河,貌似是苍江上游,水域宽阔,水量也很足。”
“对,那条河挺怪的,河底下有个污染区,我们管它叫悬河。”
左思权说道,她瞥了一眼殷举:
“殷长老这么熟悉那条河,难不成是去过?”
殷举喝了一口茶水,吹了吹里面浮沉的枸杞缓缓道:
“没去过,但我以前考虑过,要是到了三十岁退休的年纪我还活着,就找条大河住里面——悬河底下的污染区,那不就是现成的别墅?”
左思权听了有些讶异,殷举不了解,她常年在那边住,却是知道具体情况,不由得倒吸一口气道:
“那你很狂了——悬河底下那个污染区不好对付,老是发生怪事,近来已经沉没了十几艘船……之前我同事温余说要去看看——结果发现那河里鱼挺多,那货抗着鱼竿屁颠颠钓鱼去了……现在成了钓鱼佬儿,也不知道有没有去河底下看。”
殷举在论坛听说过“法外狂徒”温余的名号,他咂咂嘴道:
“温余幻想家序列的吧……要我说你们要是真想整治那污染区,还是得找适应水环境的天赋者。”
三人走到了车的旁边,话题也就戛然而止了。
统战部派来开车的是一个小姑娘,也是战争联盟的高管,跟殷长老有些交情,前者活络场子跟他搭起话来,也就没继续刚才的话题。
江剑心坐上后座,将脑袋枕在靠背上,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没把刚才的对话当回事,权当是听了八卦消息。
末世后自由的环境释放了很多人类本性,大家聚在一起都喜欢天南海北的聊。
从镇北城八月飞雪聊到江南细雨如酥,从理想城的艳阳天唠到海都潮湿的风。
山川在一瞬间浩阔起来,仿佛末世后抛开社会事务的困扰,扔下桌子上的试卷和办公桌上的电脑,人们才真正看清这个绚丽盛大的世界。
江剑心还挺爱听这些闲谈的,虽然她不一定能去,但长了见识也是好的。
她坐在后座上,刚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等着车子开到别墅区,衣兜里的手机却传来了震动。
“嗡……”
“嗡……”
江剑心匆忙翻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备注是【哥哥】。
“喂,哥?”
她快速接了电话,疑惑的问道:
“有什么事情吗?”
电话里传来男子清冽如泉水一般好听的声音,只是这音调对比平时有些沙哑,喉口像含着什么东西,显得很含糊疲惫,尾音甚至有些发颤:
“妹儿……这几天在危信给你发消息一直不回,我很担心你,所以给你打个电话。”
江剑心听他声音不对劲,便皱起眉头问道:
“哥,你说话声音怎么变得这么哑?”
电话那边的青年咳嗽了两声,声音清楚了一些,但还是发涩。
“没什么……其实前几天就想给你打电话的,但是哥哥这出了点事,一直没时间打。”
江剑心想了一下艾德里克的职业,从她跟她哥的日常聊天能看出来,她哥作为一名亡灵巫师,明显不是社会意义上的好人,更别提他还信仰什么死寂之神,总感觉跟宗教沾点边。
她心中一揪问道:
“是被仇家找上门了吗?”
“差不多吧……是有人想要铲平死寂神殿,哥哥是死寂之神唯一承认的信徒,难免要费些力气和他们周旋。”
电话那头的青年又痛苦的咳嗽了几声。
江剑心这才意识道,他喉口里卡着的东西是瘀血,所以他的嗓音才会含糊不清。
这人根本就是刚打完架,边咽着血边给她打电话。
“哥……你是不是伤的很重?”
江剑心担忧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