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慕蓉沅缓步走来,桃花眼中盈满笑意。
他身着暗紫锦衣,衣衫上用金线绣着五爪龙纹,比之四年前,他整个人在魅惑之外多了些肃杀之气。
云琼华坐在上首,抬手指了指身侧的椅子。
“王爷怎么有空来本宫这里,快坐下说话。”
慕容沅笑着开口推辞,脚步却未停。
“臣弟怎敢与娘娘同坐上首,还是劳烦环瑶姑娘在偏位给臣另安坐席。”
他虽这样说着,却已经走到了云琼华身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中是不加掩饰的郁色。
云琼华轻笑一声,眼睛眯在一起,眼底却闪过寒色。
“摄政王与柳宰相同心协力,推行新政,使我大楚显出蓬勃中兴之相。”
“如今你劳苦功高,称作是我大楚第一功臣也不过分。本宫虽名位高些,说到底,不过深宫妇人,你又如何不能与本宫同坐?”
慕蓉沅听云琼华如此说,并未推辞,而是对云琼华微微拱手,然后款款落座,将手臂支在桌案上,直勾勾地望着云琼华。
“数月不见,娘娘眉眼间倒多了些憔悴。”
云琼华一愣,不觉抬手抚过眉梢,勾了勾唇。
“中秋夜宴刚刚过去,马上便又要到本宫的万寿节,日夜操劳,的确是累些。”
慕蓉沅莞尔一笑,眼中光芒闪了闪,逐渐积聚起阴云。
“自谢总兵离京,京中中秋已四年未放灯了。”
“娘娘是劳累,还是相思?”
云琼华目光骤冷,唇边却扬起笑意。
“摄政王说笑了,本宫是先帝的未亡人,哪里有什么相思,只不过是一心辅佐皇上罢了。”
慕蓉沅眼尾微挑,唇边笑意绽开,“此话便不对了。”
“娘娘可还记得,四年前云仲昌案结束时,娘娘来王府,答应过我什么?”
云琼华闻言有些怔愣,她轻蹙起眉头,思索了片刻,忽然瞳孔轻颤。
四年前她曾以自己为筹码,换慕蓉沅辅佐昱儿五年。
如今五年将至,自己未来五十年的游历计划都已拟好,哪里会留在小小的摄政王府,做慕蓉沅的禁脔?
她心跳微微加速,眼中闪过心虚,唇边的笑意却更张扬妩媚。
“自然没忘。”
“只是距离昱儿十六岁亲政还有八个月,摄政王平白说这些做什么呢?”
慕蓉沅轻笑了一声,端起环瑶刚刚送来的茶水,轻抿了一口,瞥了云琼华一眼。
“……真像狐狸。”
“什么?”
云琼华闻言微愣,有些疑惑地开口询问。
慕蓉沅放下茶盏,唇边的笑意淡去,眼中的浓云更加厚重。他望着云琼华,似望着网中的猎物。
“臣弟是说,娘娘惯会诓骗男人,又多情风流,真像是话本里的狐狸。”
云琼华咬了咬牙,脸上的笑意维持不住。
“你是想说,真像话本里的狐狸精吧?”
慕蓉沅见云琼华吃瘪,面上骤然漾开笑意,眼眸中光华流转,驱散了些许阴云。
“是娘娘自己说的,臣弟本没有这么说。”
云琼华端起一旁的茶盏,撇开脸去,翻了个白眼,在心中暗啐了慕容沅一声。
“王爷这话,本宫便不懂了。本宫这四年里洁身自好,长居深宫。王爷的指责,本宫可担不起。”
慕蓉沅轻啧了一声,自袖中拿出了一沓奏章,放在了桌案上。
“娘娘看看吧。”
云琼华微有些惊讶,她如今依旧摄政,官员奏章她本应尽数见过。她满脸犹疑,猜测着慕蓉沅手中的这些奏章,是从何而来。
她自桌案拿起一本奏章,随意翻看了几眼,忽然她猛地合上手里的奏章,满面惊愕的看向慕蓉沅。
奏章中,字字句句皆是官员弹劾她与皇帝交往甚密,请求皇帝孝养太后,速立后宫。
她只觉脑海中嗡鸣一声,似有什么在暗处隐藏许久的东西炸开,扰乱了她的思绪。
她喉咙滚动几瞬,警惕地望向慕蓉沅,低声开口。
“这些都是你扣下的?”
慕蓉沅轻摇了摇头,下颌微抬,好整以暇地望着云琼华。
“娘娘高估我了,这些都是皇上扣下的。”
“他还特命骆怀慎在宫里封锁消息,万不能让娘娘知道这些大逆不道之言。”
云琼华攥着奏章的手微有些颤抖,声音也带上沙哑。
“都是空穴来风的胡言,昱儿怕我看了生气,也属正常。”
慕蓉沅支在桌案上的手臂向云琼华靠近几分,他微微前倾身子,望向云琼华的眼中满是玩味。
“臣弟并未说皇上的举动不正常,只是娘娘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他自袖中翻出锦帕,欲触碰云琼华的脸颊,云琼华向后一闪身,避开了慕蓉沅的触碰。
慕蓉沅半眯着眼眸,长睫轻摇,在眸中投下一片阴影。
“臣弟只是想给娘娘拭汗而已。”
云琼华怔愣,抬手抚上额角,果然摸到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她紧盯着慕蓉沅,眼眸深沉,压抑着心中剧烈翻涌的情绪。
“王爷想做什么,不妨直说,与狂乱悖逆之人为伍,说些大逆不道之言,可是死罪。”
慕蓉沅将锦帕收回袖中,在这沓奏章底部抽出一本,递给了云琼华。
云琼华望了望慕蓉沅灿烂的笑容,狐疑地接过奏章,开始翻看起来。
这是本报祥瑞的奏章,钦天监言说近日景星出现,而白虎寺中再度有僧人目睹了白虎,恰逢皇上马上便要亲政,正是楚国政治清明,天下太平的吉兆。
云琼华抽了抽嘴角,将奏本扔回桌上。
“所以呢?王爷到底想说什么?”
慕蓉沅哑然失笑,将桌上的奏章整理好后,收回了袖中。
“白虎寺中又见祥瑞,娘娘潜心礼佛,不妨前去祭拜一番?”
云琼华眼中的狐疑更深,眉头也微微蹙起。
“本宫一向愚笨,若是王爷有心打哑谜,本宫便不能满足王爷的要求了。”
慕蓉沅缓缓起身,笑容温和,眼眸中却晕染起勾人的魅色。
“并非臣弟有心打哑谜,只是有些话,今时今日说不得,非得等在白虎寺中,才能与娘娘说得。”
云琼华眉头皱得更紧,本能地想拒绝慕蓉沅的相邀,只是她的目光掠过慕蓉沅衣衫上的金龙,满心的拒绝又堵在了喉咙。
“既如此,本宫与王爷走上一遭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