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磬声回荡在空旷的宝殿，云琼华只觉慕蓉沅敲下的磬槌落在了自己的心上。
她眼眸中光影明灭，紧盯着手中的书册，眉头紧紧骤起。
许久后，她起身，将书册收入了自己的袖中，瞥了慕蓉沅一眼。
“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目的？”
慕蓉沅眼眸勾起，长长的睫毛扑闪，遮住了眸底的情绪。
“他居心叵测，我总该告诉你，让你有所防备。”
“说得好听。”云琼华轻嗤一声，扯了扯唇角。
“如今昱儿马上亲政，你不过是想让我与昱儿离心，从而站到你那一边。”
慕蓉沅微微抬眸，看向云琼华的眼眸中光华灼灼，炽热而滚烫。
“娘娘料事如神，只是并非全对。”
云琼华双手合十，不再看慕蓉沅，而是望向面前法相威严的金佛。
“怎么说？”
“这四年来，皇上重用骆怀慎，有意削弱娘娘的权力。”
“骆怀慎心狠手辣，禁军在他手中，与酷吏无异，朝野上下无不闻风丧胆。”
“如今大楚中兴，文有柳宰相，武有谢总兵。但娘娘可知，柳府与燕云，不日前已遍布皇上的密探？”
云琼华喉咙滚动一瞬，微微闭上了眼眸。
“不必兜圈子，直接说你的目的便是。”
云琼华对佛像颔首一拜，慕蓉沅手中磬槌轻落，悠扬的磬声再度响彻殿宇。
“臣弟又有什么目的呢？”
“不过是为了娘娘能平安喜乐罢了。”
“皇上生了那样的心思，一旦娘娘不再辅政，娘娘可知日后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云琼华缓缓睁开眼眸，望了慕蓉沅一眼，勾唇轻笑一声。
“……王爷有什么高见？”
慕蓉沅眉眼弯起，眼眸中闪过晦色，“狡兔死，走狗烹。”
“谢凌苍与柳璟被清算，娘娘则会被幽禁深宫。”
云琼华心头重重一沉，呼吸瞬间停滞，立刻开口反驳，声音却带上犹疑。
“昱儿他……不会的。”
慕蓉沅见云琼华深深蹙起的眉头，脸上笑意深了几分。
“娘娘曾说，愿以死脱身，离开深宫。臣弟愿意助娘娘一臂之力。”
云琼华敛了敛神色，望向慕蓉沅的眼神深沉如渊。
“你想让我做什么？”
慕蓉沅转头，望了望庄严的金佛，缓缓开口。
“我知娘娘与皇上情谊深厚，我不会杀他，而会给他一个亲王的爵位，让他富贵一生。”
“呵。”
云琼华没忍住情绪，忽然嗤笑出声。
“四年了，你还是想当皇帝。”
听见云琼华的嗤笑，慕蓉沅的脸色变了变，他唇边的笑意散去，眼神也骤然冷下来，如同一汪春水瞬间冻结。
他轻声开口，声音不再如往日般情意绵绵，而是极其低沉阴鸷。
“娘娘不愿帮我？”
云琼华的右手食指缓缓扣上袖箭扳机，唇边却扬起灿烂的笑意。
“我知晓王爷今日约我来，必做了万全的准备。”
“你既已和盘托出，若我不答应，恐怕便不能活着走出白虎寺。”
慕蓉沅勾了勾唇，眼眸笑得眯在一起。
“臣弟怎么舍得？”
他顿了顿，眨了眨眼睛，语气带上寒意。
“娘娘若不答应，臣弟也会帮你假死离开皇宫，不过是时间提前到了今日。”
云琼华闻言望向慕蓉沅，四目相对的瞬间，云琼华在他眼中读出了不加掩饰的占有与欲念。
顷刻间，她只觉寒意席卷四肢百骸，就连心跳也停滞一瞬。
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柔声开口。
“王爷坦诚相告，我又怎会不答应。”
“我唯有两个夙愿，一是诛杀云仲昌，二是为万民谋生路。”
“如今夙愿达成，我功成身退，谁坐上那把龙椅，与我而言，并无区别。”
慕蓉沅闻言，缓缓弯起唇角，他眼眸微垂，周身的戾气散去。
“法殿佛前，娘娘别骗我。”
云琼华也勾唇，弯起眉眼，“自然不会。”
慕蓉沅拿起磬槌，敲响了第三次。
云琼华也随着磬声叩首，拜着金佛，暗暗吐出一口浊气。
她在心中默念，佛祖在上，我不信神佛，所说的话也皆是诳语，做不得数。
再抬头，她与慕蓉沅相视一笑，视线纠缠在一起，宛如最紧密的伴侣。
回到仁寿宫，云琼华立刻让环瑶请来了月隐白，为自己诊治。
月隐白把了许久的脉，瞥了云琼华一眼，缓缓开口。
“娘娘放心，您并未中毒。”
云琼华与一旁随侍的环瑶闻言，皆长舒一口气。
环瑶退下，去给月隐白准备茶水。月隐白冷哼一声，将腕枕收入药箱。
“若是惜命，今日便不该去赴摄政王的约。”
他语气冷硬起来，云琼华见他如此，不禁轻笑出声。
“这几年，你的脾气当真是越来越大了。”
月隐白微愣，而后红了耳尖，睨了云琼华一眼。
“若我再懦些，怕更管不住娘娘驱害利弊的毛病。”
“哪里就趋害避利了？”
云琼华挑了挑眉，开始拆起腕上的袖箭。
“瑶光阁传来消息，近来江湖异动，尤以药神谷为甚。”
月隐白神情一滞，收拾东西的动作瞬间停下。
云琼华察觉了月隐白的异常，微微勾唇，对他安慰一笑。
“你莫急，倒还未出什么大事。”
“只是慕蓉沅屡番逾矩，与他同党之人皆蠢蠢欲动，我本以为，江湖异动与他有关。”
“今日一见，他并未提及江湖之事，也许江湖异动另有原因。”
她腕间的袖箭尽数拆下，随意伸了个懒腰，往圈椅中一瘫。
恰逢环瑶端着茶盏走进来，见云琼华一副不得体的模样，立刻睨了她一眼。
云琼华撇撇嘴，又挺了挺脊背，恢复了端庄的模样。
“如此，我便可以稳定江湖形势之名，急调谢凌苍回朝，以防备慕蓉沅动作。”
她顿了顿，再度望向月隐白，正了正神色。
“慕蓉沅倒台，皇帝亲政前，我要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履行和你的承诺。”
月隐白眼眸震颤，猛地抬头望向云琼华。
“娘娘的意思是……”
云琼华勾唇，笑容温和，如同三月春风，只是眼神中闪过锐利的杀意。
“药神谷与你有杀母之仇，与我和昱儿有屡次下毒之恨。”
“如今我立足已稳，自该为你，也为昱儿，扫除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