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虚子借口要与徐光启论道,匆匆离去,脚步急促,头也不回,生怕再多待片刻,自己最近积攒的那点名声就彻底毁于一旦。
这时,魏忠贤满脸堆笑地说道:“江大人,有个好消息,咱家第一时间就赶来告知您。”
江宁满心好奇,忙问道:“魏公公有啥好消息,快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只见老魏神神秘秘地一笑,说道:“江大人,您的案子判下来了!”
江宁追问道:“可是那武清侯府李国瑞刺伤我的案子?”
魏忠贤笑着点头,应道:“正是。
今儿个朝堂之上,皇上下旨了,武清侯李铭诚教子无方,被除去爵位,贬为庶民,驱逐出境。
李国瑞行刺朝廷重臣,判斩首示众。”
听到这个处理结果,江宁倒没显得太过意外,毕竟皇上对自己向来颇为关照。
这时,魏忠贤又笑着说道:“江大人,咱家觉着斩首示众太便宜李国瑞那小子了。
所以,咱家向陛下请旨,将这小子千刀万剐,再把骨头碾成灰扬了,好给江大人出出这口恶气。”
听到这儿,江宁不禁一阵无语。
老魏还是一如既往的心狠手辣,一点都没变。
不过所幸,现在和自己是一条船上的。
江宁随即笑着劝道:“魏公公,挫骨扬灰是不是有点太狠了呀?
斩首示众,这惩罚就已经够了。”
只见魏忠贤一脸严肃地说道:“江大人您宽宏大量,不跟那李国瑞计较,可咱家咽不下这口气。
咱家既然说了要亲手把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那就一样都不能少。”
江宁心里一阵无奈,暗自骂道:这老魏是不是闲得没事干,这么做不是明摆着给自己招恨嘛!
江宁本还想再劝劝魏忠贤,可转念一想,老魏这么做也是一心为自己出气,这份心意难能可贵。
再者说,具体动手的又不是自己,索性就不再开口阻拦了,只当是满足老魏这么个特别的“小爱好”吧。
这时,江宁想起天津卫的林三元,便开口问道:“魏公公,那林三元一家老小如今是什么情况?”
魏忠贤嘿嘿一笑,说道:“江大人,那林三元身为逆贼李三才的胞弟,自然是被满门抄斩了。”
江宁赶忙追问:“那林雨声呢?”
魏忠贤又是嘿嘿一笑,说:“一家人就得整整齐齐一块儿上路嘛!
江大人,这事不是咱家有意瞒着您。
当初您答应了那林三元留他儿子林雨生一命,可下令处决的是咱家,这事儿跟您没关系。
要是真有啥报应,尽管冲咱家来!”
江宁无奈地叹息一声。
其实,这个答案他心里早有预料,只是亲耳听到时,仍忍不住一阵唏嘘。
曾经雄踞一方的世家大族,就这样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
这时,魏忠贤笑着说道:“江大人,您也别太往心里去。
您仔细想想,咱们这也算是替天行道啊。
这些年来,被他们盘剥致死的那些百姓,是何等无辜!
这么一想,您心里是不是就会好受些?”
听到这番话,江宁不禁暗自感慨,这老魏还真是个人才,居然还懂得给自己做心理安慰。
随后,魏忠贤又和江宁闲聊了一阵,之后便起身告辞。
江宁依旧十分热情,将老魏送到门口。
在江宁又装病躺了五天之后,这天,一名锦衣卫匆匆来报:“大人,温体仁求见。”
江宁听说自己的小老弟温体仁来了,赶忙吩咐道:“快,把温大人请进来!”
锦衣卫匆匆跑出去,没一会儿,温体仁面带笑容走进来,拱手说道:“江大人,您的伤势如今恢复得怎么样了?”
江宁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再静养几个月,应该就能彻底好了。”
温体仁听了,心里直犯嘀咕,但马上又笑着说:“江大人,我今天来,是有事儿找您。”
江宁笑着回应:“老温,什么事啊?
你跟我说说。”
温体仁笑着讲:“果不其然,就跟咱们之前猜测的一样,东林党那个邹元彪,在杨涟和左光斗极力推举下,入朝为官了,现在是督察院左佥都御史。
今天早朝的时候,陛下下旨重新开启经筵,特地让我来通知大人,明天咱们一起去。”
江宁听了,心里犯起了疑惑,问道:“陛下重开经筵,找我做什么呀?”
这所谓的经筵,就是大臣给皇帝讲解经史典籍的活动 。
温体仁笑了笑,说道:“江大人,陛下这么做是为了立威。
他打算在经筵上,让咱们和东林党人展开辩论,打压一下他们,免得杨涟、左光斗这两个书呆子,仗着邹元标入朝为官,又开始兴风作浪。”
江宁这下听明白了,接着苦笑着说:“经筵那是文官们的事儿,可我是武官序列,跑去参加经筵,这算怎么一回事儿啊?”
温体仁笑着解释:“江大人,您主要是去给大伙撑撑场面。
您啥都不用干,往那儿一站就行。”
江宁心里一阵无语,感情这是让自己去当“吉祥物”啊。
但又不能让手下人失望,随即笑着应道:“行,没问题。
我明天准时上朝,我倒要瞧瞧,到底谁有这么大能耐,能一手把大明朝的天给遮了!”
随后两人又闲聊了一阵,温体仁起身告辞。
待温体仁离开后,江宁躺在躺椅上,陷入了沉思。
对于经史子集,他实在是所知甚少,一窍不通。
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有温体仁这般足智多谋堪称“最强大脑”的助力,还有官应震那样得力好用如同“好刀”的手下,这么一想,心里便踏实了许多,倒也没那么担忧了 。
自己明日一上朝,就意味着没法再继续装病了。
江宁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回到房间。只见柳若烟正在专心刺绣,他笑着问道:“若烟,青烟跑哪儿去了?”
柳若烟赶忙优雅地行了一礼,说道:“公子,轻烟又去花园摆弄花草了,她就爱做这些事。”
随后,江宁走上前,看着柳若烟手中的刺绣称赞道:“若烟,你绣的这鸭子可真好看!”
听到这话,柳若烟微微一怔,随即红了脸,小声说道:“公子,我绣的这是鸳鸯。”
江宁顿时尴尬得满脸通红 。
江宁顿时尴尬万分,赶忙改口夸赞:“哎呀,这鸳鸯绣得栩栩如生,真好看!”
紧接着,他半开玩笑地问道:“这是不是若烟特意绣给我的呀?”
柳若烟听了,瞬间羞得满脸绯红,声音小得如同蚊蚋:“这……这是奴家给自己绣的肚兜。”
江宁顿时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随便应付了几句,便匆匆逃离。
此时,只见李若琏带着食盒过来。江宁赶忙招呼李若琏坐下,又把柳若烟、柳青烟姐妹俩唤来一起吃饭。
餐食过后,柳若烟姐妹很懂事地回了房间。
这时,江宁开口问道:“老李啊,前段时间你请我师傅去喝花酒,花了不少银子吧?”
李若琏一听,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肉疼地说道:“一共花了一千五百两。”
江宁闻言,大吃一惊:“好家伙,咱俩去飘香苑喝花酒都没花这么多!”
李若琏赶忙解释:“大人有所不知,老神仙一口气点了三个花魁,这还是看在我锦衣卫的身份上打了折,不然起码得两千两银子。”
江宁顿时黑了脸,没好气地骂道:“这老家伙,好歹也是道门高人,顶着个钦封火药大真人的名号,怎么能这样呢?
身为出家人,吃喝嫖赌,他简直五毒俱全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江宁就早早起床洗漱,接着换上官袍,带着几名护卫骑马前往午门准备上朝。
等他到午门的时候,发现已有不少官员等在那儿了。
众人见江宁来了,立刻有不少人满脸堆笑地上前打招呼,其中有内阁的薛国观、户部的郭允厚、工部的徐光启,还有他新收的手下官应震 。
江宁也极为热情,一一与众人回礼。就在这时,魏忠贤远远瞧见江宁,便快步跑了过来,满脸笑意道:“江大人,看来您这回是彻底恢复好了!”
江宁点点头。魏忠贤接着又说道:“江大人,您能回朝当值,咱们底下这些人心里可就踏实多了。
这段时间您在家养病,大家伙儿总觉着心里空落落的,干活都没了主心骨。”
江宁听了,心里一阵无奈,老魏这话,咋听着自己倒像是个专权的奸臣头子了呢 。
就在这时,一群东林党官员走了过来。
为首的人须发全白,身后跟着杨涟、左光斗等一众东林党官员。
见状,温体仁赶忙凑到江宁耳边,低声提醒:“江大人,那位便是东林党的邹元标。”
江宁微微点头示意。
没一会儿,邹元标带着杨涟、左光斗来到江宁面前,施了一礼,笑着说道:“江大人,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如今已然是我大明朝的国之重臣。”
江宁微微一怔,随即开始仔细打量起邹元彪。
只见这老头儿留有三缕长须,须发皆白,一双眼睛极为清澈。
江宁见状,心中不禁大为惊讶。
眼前这人,要么极为善于伪装,城府深不可测;要么就是心思单纯之人。
但江宁无论如何,都不敢轻易将这位东林党大佬当作心思单纯之辈 。
江宁也笑着回礼道:“邹老大人老当益壮,如今再度入朝为官,才真正是我等晚辈的楷模与榜样。”
邹元标抚着长须,哈哈大笑起来:“老夫如今都七十高龄咯,哪比得上江大人年轻有为啊。”
江宁心里一阵惊讶,没想到这老家伙居然跟自己玩起了商业互吹。
再瞅瞅邹元标身后的杨涟和左光斗,两人脸色铁青,对他理都不理。
就在这时,宫门缓缓打开,江宁笑着提醒:“邹老大人,宫门开了,咱们该上朝啦。
您是前辈,您先请。”
邹元标也不推辞,迈着稳健的步伐朝宫内走去。
这可把魏忠贤给急眼了,他忍不住冷哼一声:“这个老棺材瓤子,跟他客气两句,还蹬鼻子上脸了。”
江宁笑了笑,便领着一众手下走进宫门。
来到大殿之上,文武官员分列两旁。此时,英国公张维贤、定国公徐希正巡视辽东,江宁身旁站着成国公朱纯臣。
这朱纯臣见了江宁,竟冷哼一声,瞧都不瞧他一眼。
江宁心里暗骂:“不知死活的东西,回头有你哭的时候。”
就在这时,只听方正化扯着嗓子高喊:“皇上驾到!”
众人连忙行礼。
只见朱由校身着龙袍,稳稳坐上龙椅,面带笑容说道:“诸位爱卿,今日可有本要奏?”
就在这时,邹元标颤颤巍巍地从队列中走了出来,恭敬地说道:“启禀陛下,老臣有本要奏。”
朱由校微微点头,应道:“准奏。”只见邹元彪掏出一本奏本,缓缓开口:“老臣恳请陛下下旨,为张居正平反。
当年张居正主持改革,推行诸多举措,于国有大功啊。”
朝堂之上瞬间一片哗然。
一些官员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
张居正改革虽曾让明朝一度出现中兴之象,但改革触动了不少权贵的利益,在他死后,被抄家夺爵,其改革措施也大多被废除。
如今邹元彪提出为其平反,无疑是在朝堂上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江宁微微皱眉,他深知张居正改革的利弊,也清楚这件事背后东林党可能的盘算。
而魏忠贤则脸色阴沉,在他看来,东林党此举定是不怀好意,想借此扩大影响力,为他们自己谋利。
杨涟、左光斗等东林党官员则面露期待之色,紧紧盯着龙椅上的朱由校,等着陛下的回应。
朱由校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道:“如今,事隔多年,当年之事朕也不再多言。
张居正为国家操劳,功绩有目共睹,这一点毋庸置疑。
朕准了邹爱卿所奏,即刻下旨为张居正平反,恢复其生前一切荣耀。”
此言一出,朝堂上再度炸开了锅。支持张居正改革的官员面露欣慰之色,觉得此举是对张居正功绩的认可,也彰显了陛下的英明。
江宁心中暗自思忖,这邹元标选在此时提出此事,时机拿捏得十分巧妙。
如今朝堂局势微妙,皇帝此举,不知会对各方势力的平衡产生怎样的影响。
魏忠贤则狠狠瞪了一眼邹元标,心中暗忖,东林党这是又在搞事情,借为张居正平反来扩充自身声望,日后怕是更难对付了。
邹元标听闻皇帝准奏,满脸激动,跪地叩谢:“陛下圣明!张居正泉下有知,也定当感恩陛下之恩典。”
杨涟、左光斗等东林党人纷纷跟着跪地,高呼万岁,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看着东林党一众官员那兴高采烈的模样,朱由校又开口说道:“那就让礼部尚书顾秉谦负责主持张居正平反的相关事宜吧。”
原本还满脸欢喜的东林党官员们,听到这话,瞬间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他们心里清楚,顾秉谦可是魏忠贤那边的人。
本想着借着为张居正平反的事儿,在朝堂上提升东林党的影响力,结果忙来忙去,到头来竟然要被别人把这成果给抢走了。
听到朱由校指定由顾秉谦主持张居正平反的相关事宜,江宁在心里暗自给这位朱兄点了个赞。
如此一来,可不就是让东林党人白忙活一场,最终功劳都归了顾秉谦嘛。
顾秉谦怎么说也是自己人,他可是魏忠贤的铁杆死党,更是坚定的保皇派。
随后,江宁仔细打量起邹元标,却惊讶地发现,这老狐狸神色镇定,丝毫不见慌乱,一脸平静得仿佛此事与他毫无关系。
但杨涟和左光斗可坐不住了。
在他们眼中,要是能把这差事揽到手里,东林党便能借此大大扩充影响力。
于是,二人急忙站出来表明态度。
杨涟率先开口:“陛下,臣以为由邹元标老大人主持张居正的平反事宜,最为妥当。”
朱由校闻言,脸色瞬间一沉,冷冷问道:“这是为何?
难道顾秉谦身为礼部尚书,还主持不了张居正平反这差事?”
天子这话的弦外之音,满朝文武都听得明明白白。
可杨涟和左光斗这回像是铁了心,已然豁出去了。
杨涟再次高声说道:“启禀陛下,顾秉谦向来以江宁、魏忠贤马首是瞻,虽位居礼部尚书之职,却在朝中结党营私,实在难当为张居正平反的重任。”
这时,顾秉谦不慌不忙,脸上挂着笑容反问道:“杨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本官与江大人、魏公公交情不错,就成了结党营私?”
杨涟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回道:“顾秉谦,你与江宁、魏忠贤狼狈为奸,朝中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你事事都听他们二人的,张居正于国有大功,为其平反可是至关重要的大事,怎能交到你这等奸佞之人手中!”
随着杨涟这番话出口,可把顾秉谦气得够呛。
就在此时,官应震站了出来,高声说道:“启禀陛下,杨大人此言差矣,臣要弹劾他!”
杨涟顿时愣住了,他向来都是弹劾别人的主儿,今儿个竟有人来弹劾自己,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官爱卿,你且说说看。”
官应震一脸严肃,正色道:“杨涟、左光斗二人所言荒谬至极。
顾大人身为大明朝的礼部尚书,领的是朝廷俸禄,办的是陛下交付的差事,与江大人、魏公公能有什么不当关联?
杨大人此举,分明是在污蔑朝廷重臣,臣恳请陛下重重责罚二人。”
江宁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对杨涟和左光斗二人早已厌烦透顶。
这两人正事不干,整天就知道在朝堂上窝里斗,实在是让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