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揍得眩晕过去的乐曙明不知在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当他睁开眼的一刹那,茫然的目光触及到一双想要把自己活剥了的眼眸,顿时双腿发软。
男人看着他并未说一个字,乐曙明却已难忍其强大的气压,重新伏在地上磕头认错:“我错了,我真错了,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周翊皱着眉,瞥了一眼肿成猪头的乐曙明,朝蓝薇那一侧摆摆手,说道:“蓝薇,过来。”
乐曙明也在周翊的呼唤中,缓慢抬起头看向蓝薇。
蓝薇心里又酸又疼又惊,脑海中乐曙明对自己做的过分的事情依旧挥散不去,她却还要逼迫自己强自镇定地走过去。
走到近旁,周翊踢了踢趴在地上的乐曙明,率先发话:“道歉。”
话音刚落,只见低伏着的中年男人如复读机般地嘟囔着:“对不起,对不起,薇薇妹妹,是我不对,起了色心,我,我连个畜生都不如!”
周翊轻笑一声,眯起眼睛,语气中充满危险:“薇薇妹妹也是你叫的?”
乐曙明连忙纠正:“不,是我不配,我说错话了,蓝小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求您原谅。”
静默了三秒,看蓝薇没有任何反应。周翊看着面前沉默不语的女孩,一阵后怕,心疼和心酸交杂而来,终于忍不住情绪的决堤,一下捞起乐曙明,咬着牙说道:“走,你他妈的,跟我去派出所。”
“蓝薇……蓝小姐,求求你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乐曙明痛哭流涕地喊叫着。
这时,一道虚弱又低沉的声音刺破空气,“周翊,放了他吧。打这种人,是脏了自己的手,不值得。”
周翊撒开乐曙明的一瞬,恍然间却看到蓝薇泪眼模糊的样子,夜色有点暗了,他的女孩站在冷风习习的破旧巷子里,身形竟是那样单薄。风吹过头顶光秃秃的树,一片叶子都未曾落下,只有曲曲折折的枝杆相互碰撞、摩擦发出的声响。
周翊心中燃起从未有过的巨大恨意,真想把眼前这个人渣活活打死,或者让他关进大牢一辈子不许出来。
蓝薇却在这时抱住周翊发抖的身躯,软糯糯地说了一句:“周翊,我肚子饿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周翊的心狠狠地颤抖着,垂落的双手回拥住怀里略显僵硬的身躯,冷风好像能穿透人的皮肉,直达骨髓,周翊第一次觉得这世界是如此空旷,这冬日竟寂寞悲凉得让人心慌。
过了不知道多久,周翊冷冷地开口,冰冷的声线没有半点感情。他对趴在地上半点不敢动弹的中年男人说:“滚吧,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说罢,乐曙明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钻进了自己车里,很快就消失在巷子口。
周翊安抚着怀里的小人,一抬眼,对上的却是蓝薇亮晶晶的眸子,周翊牵起她的手,用自己的大掌包裹着她小小的掌,声音暗哑地问道:“冷不冷?”
蓝薇摇了摇头,周翊内心弥漫起一阵懊恼和自责:“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才让三番两次经历这种事,我……”
蓝薇马上就察觉出周翊的意有所指,罗骏和乐曙明真乃是一丘之貉。这时蓝薇才后知后觉,自己每次遇到麻烦,周翊好像总是第一个出现。
想到这,她弯了弯眼睛,虽然眼角还挂着未散的泪珠,她捧着周翊的脸说道:“我真的没事了。”
“还有,谢谢你周翊。”
周翊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蓝薇说的话,他看着女孩的笑颜,本也想跟着笑的,可笑到半路眼底也溢满了晶莹,内心越来越苦涩。
“哭什么啊,傻不傻”,周翊一掉泪,反倒把身旁的女人吓坏了。只见她手忙脚乱地从小包里翻出纸巾,给周翊擦眼泪。
“蓝薇。”
“嗯?”蓝薇神色有点呆。
“以后不要推开我了好不好?”
“我想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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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回到蓝薇的小屋,周翊刚换好拖鞋,就奔去卫生间把手洗干净,然后当着蓝薇的面,大声翻腾冰箱里的东西。
其实今晚,周翊本想带蓝薇出去吃饭的,位置都订好了,可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烛光晚餐想必二人都没心情吃了。
周翊能察觉得到,蓝薇现在表面虽然笑眯眯的,但内心的情绪依然十分不稳定,与其带她去人多嘈杂的地方,不如两个人一起结伴在温暖的小空间里,也能让蓝薇恢复片刻的安全感。
周翊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寸步不离地守着蓝薇,害怕她万一再有什么闪失。
发小的私房菜馆今天是去不成了,周翊掏出手机给掌柜的赔不是,白白浪费了空运过来的食材,还说改日一定请他喝酒。
合上手机,周翊盯着若有所思的蓝薇,笑道:“想吃什么菜?我来做。”
蓝薇今日实在疲乏得不行,也不再推让,说道:“都行,我不挑。简单点,随便吃点就好。”
周翊用深沉的目光看了蓝薇一眼,转身提着菜进了厨房。
蓝薇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发呆,此时,厨房里响起有规律的切菜声,蓝薇恍惚间觉得,好像是爸爸回来了,内心没来由得一阵温暖。
可人死不能复生,蓝薇觉得刚刚脑海里忽然蹦出的想法真是可笑,下一秒她意识到厨房里给自己做饭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周翊的时候,紧张的情绪才一下放松下来。
不是别人,是周翊。
真的是周翊。
“周翊”,蓝薇默念着这个名字,心里一阵空虚好像只有念着这个名字才可以填补一样。
其实,蓝薇从不觉得自己是好运加冕的人,她寥寥的二十几年的人生无不被狗血又残忍的事件充斥着。接连不断的意外让她疲惫,让她退避,让她麻木。
从母亲十月怀胎生下她,到蓝薇五岁,她突然离世。
再到这么多年父亲一个人辛苦的把她养大,他又在蓝薇大学即将毕业那年出了车祸,被飞驰而来的渣土车碾压的血肉模糊。
转眼间脑海中又出现了周翊那张脸,无论做什么事,他总是那样有兴趣,又那样轻松。那时候,他也时常目不转睛地看着蓝薇,带着无法掩饰的爱情,说她是个怪物,总是引他不自觉地贪恋于她。
蓝薇从没否认自己曾经被爱过。只不过这些爱太短暂了。
如果时光能够倒退,退回流逝的岁月,退回当年。蓝薇愿意沉溺在任意一段幸福的时间,一辈子都不再出来。
可命运好像要时刻看她出丑,看她破败,看她在快要挣脱掉苦难的瞬间又重新掉进痛苦的漩涡。
明明一切可以好的。明明一切会好的。
可谁也没想到,等到自己斗不动了,爬不起来了,她试图拖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残躯朝命运举白旗投降,向来残忍如恶魔般的命运却伏在她耳边低声说:
当厄运来临时,不挣扎,安静地承受多,便是你对此最好的反抗。
所以,它把周翊重新还给她了。
现在,她再确信不过,失而复得,真的是她生命中最幸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