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墙上复古挂针的指针马上就要靠近半点,糖糖大叫不妙,蹬蹬蹬狂奔下楼,吴妈看见急匆匆的身影,在后面喊:“小姐,我刚榨好的核桃露再给你装一杯!”
“不用了吴妈,等下迟了我爸又要说我了。”说完,她顺手拿走了餐盘里的两片面包,大嚼着跑向车库。
还未走近,糖糖便看见了自家的商务车已经驶出了车库,停在前处的院落中。
“啪”,她很识趣地拉开了副驾驶一侧的车门,驾驶座的冯叔叔转过头朝她微笑着,喊了一声“小姐。”
糖糖余光瞥到自己的老爸跟老妈坐在后座,老妈正靠在老爸的肩上沉睡,老爸呢,则用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见没人理她,糖糖也无所谓,接过冯叔递过来的一瓶牛奶,笑嘻嘻地应道:“冯叔早,从小到大还是您最疼我。”
她的声音犹带着儿时的甜美,仿佛还是小时候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冯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几秒沉寂之后,后座一道目光突然聚拢在糖糖的脸上。
糖糖身体一僵,转过头去,还未发声,糖爸就率先开口道:“今天想起来吃早饭了?”
男人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他的声音又足够实足够有力,音量不大却足以让车内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糖糖见状委屈道:“我倒是想吃,但是也没人给我留吃饭的时间啊”,说着,她摸了摸奶瓶的外包装,楠楠道,“还是冯叔可怜我,我才能吃上早餐~”
糖爸本想说点什么,但眼见女儿今日打扮清爽,没穿什么奇装异服,头发也利利索索,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反倒是糖糖把老爸全身打量了个遍,替他说出了心里话:
“怎么样,老爸?我今天的穿搭您还满意吧?”
龙穆清不自在的咳了一下,说道:“还,还行。”
“那就好,您满意就好”,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的发型,“这可是我特地按您的审美标准把头发扎起来了,到时候您可不准再说我披头散发,没有大学生样子了。”
看龙穆清不说话,糖糖得意地转过身去,拧开瓶盖一口气灌了大半瓶牛奶。
糖糖现在想来都觉得奇怪,这龙家生的三个孩子,一大一小两个女儿都眼慧心灵,生动活泼,又是活脱脱的美人坯子,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无不展现着大家闺秀的风范。
唯独卡在中间的老二是个例外。
虽然她也在爷爷家的相簿中翻到过老爸儿时的照片,也承认自己的爸爸也是从小帅到大,但是跟印象中的大家族里风流倜傥的富家少爷相比,他现在两个姑姑中间,着实显得木讷了点。
眼睛大,双眼皮褶皱也深,但怎么看怎么觉得他身上多了点岩石的坚毅和沉默。
常人都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这话细细想来总归是有它的道理。
糖糖听奶奶说过,那时候老二出生,爷爷别提多开心了。龙家家大业大,家族企业涉及到的产业更是多种多样,老爷子自始至终都不是重男轻女的人,可老大龙明月从出生便不是个省心的,虽然嘴上说着“谁说女子不如男”,眼看老大的成长行径最大越离谱,也只好打消了让她做接班人的想法。
大女儿不是做生意的料,老爷子一心把厚望寄予在二儿子身上,可很快他就发现二儿子也不行。
跟老大的不着调相比,老二的内向性格反倒显得沉稳端重,倒是符合成功商人的潜质,可他唯三感兴趣爱好却是捡石头、洗石头、玩石头。
糖糖当时在一旁听着奶奶说每到放暑假,爸爸就会在那个假期晒得特别黑。她一想到相片中的那个小小身影,为了在暑假捡到几块自己心仪的石头,不顾烈日暴晒,小小的身躯竟有着丝毫不在意自己被晒成“黑巧克力”的执拗,顿时忍俊不禁。
糖糖笑着,奶奶在一旁感慨道,之前爷爷的一个本家,出了一个会看风水算命的人,她那时候便不信这些云里雾里、飘渺不定的东西,不论谁说多灵验,她都觉得那都是封建迷信。
只需摸摸骨、再看个八字,便可看出一个人一生的成长轨迹?
如果万事万物都能按他所云,他自己包括他下面的子孙后代,可不都一帆风顺、平步青云了?
说到这,糖糖插了一嘴,“奶奶,他们家真的过得一帆风顺吗?”
老太太一撇嘴,“那个人老婆一查出来就是恶性肿瘤的末期,从发病到离世不过三个月的时间。”
糖糖“啧”了一声,说道:“若他真像传闻中那样料事如神,怎么连自己老婆生病都算不出来?”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只能说,人各有命。不过,我这辈子什么牛鬼蛇神都不信,反而不敢说他算的完全不准。”
糖糖这下来了精神,“他给咱们家谁算了?”
“你爸呗。”
糖糖立即问:“给我爸算的什么?”
沉寂良久,奶奶这才娓娓道来:“这还得从你爸满月礼说起。咱们这边满月礼都得大办,而且为了图个喜庆和吉利,前来庆贺的人自然是越多多好。”
糖糖闻言问道:“那个算命的本家也来了?”
奶奶点点头,继续说道:“本来也没打算让他算,我也不信这些。新生儿满月礼上,都会把他放在一个大圆桌上,周围摆一圈东西,基本上也都是些有吉祥寓意的物件让婴儿抓,咱们这把这个叫做‘抓周’。”
糖糖又问:“那我爸抓了什么?”
奶奶笑道:“抓了你大姑姑手里的一块鹅卵石。”
“啊?”
“当时我已经把几样东西摆好放在桌子上了,就等把你爸抱上桌抓。谁知那人喝了点酒,走路摇摇晃晃的,打院子那头过来就醉醺醺地说‘你家老二气质不一般,有一股坚韧劲,是天生搞科研的料儿。’”
糖糖乐了:“那他确实说的有点准哎,奶奶。”
奶奶继续说:“当时旁边围了一堆人,叫他别瞎说了,还说‘这是老龙千呼万唤才来的接班人,人家一看就是老板,搞什么科研啊’,当时我也觉得是,一个才刚满月的孩子,能看出来什么?
就这样把你爸抱上了桌,他爬了一会却迟迟不抓,结果,你大姑姑不知道去哪里玩,浑身跟泥猴儿似的回来了,手里还捧了一捧鹅卵石朝这边跑过来,你爸恰恰伸手去抓了她手里的石子,真是奇了怪了。”
糖糖也震惊地张大嘴巴,不敢置信,奶奶看到了她的表情,也乐于顺着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说:“当时大家都沉默了,唯独那个算命的说了一句,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说‘这小孩是个有主意的,已经提前给自己规划好了路’,我就问他‘什么路?’,他告诉我‘研究石头的路呗’……”
“结果竟真成了研究石头的……”
糖糖闻言大笑,“那爷爷的期望岂不是落空了?”
奶奶同样也笑了,“可不是!”
糖糖戏谑道:“我爸不成没关系,不是还有小姑?”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奶奶感慨,“我算是明白了,强求不来,儿孙自有儿孙福。”
“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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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的街景匆匆掠过,糖糖捏了捏空空的奶瓶,不经意间瞄到了奶瓶上的商标,随即兴奋地问认真开车的冯叔:
“冯叔,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这个牌子的?”
冯叔开着车,没法回头,只是慢慢说道:“小姐,这其实是你爸给你买的,刚才让我拿给你。”
冯叔说完,糖糖不禁回头盯着老爸看,没想到一转身就看到他躺在椅子上闭眼假寐。
糖糖笑着回过头,呦,还知道害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