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她全身防备,要唤出异火之际,忽见一道身影飞旋树尖看来。
“前辈,晚辈有礼了。”礼多人不怪,沈岁稔命令摇晃的异火暂时不动。
她抬眸望去,只见女修已然坐落在树叉之上,并拎着瓶酒畅饮数口,方才将目光挪来。
但那视线分明不是在看自己,两人之间隔着数万年时光,根本对不上眼。
时空留影术么?
女修轻咳一声,开始说话:“大战在即,宗门让每个人都留下修练功法和心得,预防人死了功法失传。
本道君这功法一般人学不来,心得什么的,实话讲开头儿那些话都是抄师兄师姐的,哈哈哈……
长的哟,看玉简的小辈九成九会看瞌睡。”
沈岁稔:……所以您把我拉进来作甚?
等等,道君。
结丹真人、元婴真君、化神星君,再往上的什么合体、大乘,才统称道君。
而太元界如今连个化神都么的。
就听女修继续说着:“我呢,也没什么心得,就是特别好酒爱睡觉。
三天炼气百日筑基,用的是最普通的炼气诀,一路修到元婴忒烦打坐闭关,然后自创一套大梦诀作辅助,睡觉也能修炼。
有缘见到的可以试试,再附送一套刀法。”
话落酒瓶飞起,一把水光滑亮的大刀,在她手中劈砍扫挑撩,明明是刀,却被她轻盈的身法使的像把灵巧的剑。
而且速度越来越快,沈岁稔忽觉一双眼睛不够用,摸摸头上的留影玉想录下时,才想起她不是实体。
就在她强行记忆这片刻间,整个灵果园的树叶落个干净。
女修也骤然收刀:“不好,我得赶在师姐发现前,找来杨枝玉露让果树重新长叶。
那个谁,刀法不重要啊,打架多了你自个儿也能悟出杀招。”
沈岁稔在满地落叶飞卷一团前,自己也被卷出玉简清醒过来。
而这块玉简也化作一片绿色树叶状,飘浮在她的魂海上。
她神识再探,里边除了好啰嗦的心得,就是一套了了数语的大梦诀,女修留影不再有。
正沉思间,异火嗖的飞来讨吃食。
“果然,养灵兽灵火最费钱。”沈岁稔当即带它出来投喂,连食三样火灵之物它才心满意足的睡下。
用不起,得早日筑基给它找火种。
抱着如此想法,她试着再次研读大梦诀,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看不懂,完全是结丹元婴之后的法子。
读了个寂寞,好气人。
沈岁稔心气一起,取出自己的上品法刀,在院子里横劈竖砍。
其招式之迅猛,把个雪狐惊的狐毛直颤,一退再退。
盏茶时间不到,沈岁稔已将道君的刀法演练一遍,她觉得除却速度之外,自己与那招式并无不同。
但就是稍嫌刻板。
她反复演练几遍,慢慢转化为最适合自己腕力的状态,招式也更加随心,渐渐感觉自己是刀,刀是自己。
此一刻,她在雪狐眼中就是个飘乎不定的影子,上下翻飞左右横挑。
偶尔刀光还在自己头顶滑过,好生锋利,赶紧跑。
它倒是翻出院墙躲清静了,结果沈岁稔练着练着,突然被院门急促拍打的声音惊醒。
收刀理气的功夫,陡觉院里树叶满地,目光环视,“完了。”
院内的千年老树快被她削净了叶子。
沈岁稔不好意思的开门,院外几个僧人有以礼相敬的,也有怒目而视者,“那个,树我会赔。”
僧人们同时一愣,再看院内快秃的树,为首的炼气大圆满不由单手一礼,“施主勿忧,客院内只要不拆房不断树,无需赔付,自会有人打理。
我等寻来,是施主的雪狐跑去后厨,将今日磨好的豆浆尽数打翻,无法做豆腐。”
“我去买几板豆腐来,不知小狐狸何在?”沈岁稔决定,找回它立刻关进灵兽袋。
有个生气的僧人道:“不是豆腐的问题,它打翻东西就罢,偏还乱跑,将我们用了几百年的老磨冻上。
师兄们化去冰封,那磨碎成了石渣。”
“还有几缸要晒好的豆酱,全变成冰渣没法吃。”
“两个师弟还被它冻伤。”
“我们以为是只野狐,筑基师兄一抓它,它上飞下跳,把厨房搅得一团乱,备好的食材通通废掉。”
“还有……”
沈岁稔听着他们一道道过失摆出,只能赔着笑脸跟去领人,哦不,是领狐。
这寺里的僧人特别会保护现场,她赶到厨院,四处是打翻的食物和工具。
还有两个脸上手上被冰箭划出血的小和尚,也坐在那儿当证物。
而押着小狐狸的僧人自己见过,“觉悟前辈,许久不见。回春丹两瓶,给两位小师父养伤。”
“岁初小友,你看这……”觉悟双手合什回个礼,暂时不接丹瓶。
沈岁稔立刻表示:“请前辈核算灵石数目和所需物件,我到城内采购。”
“好说。”觉悟将物价单和小狐狸一并给她,“寺内偶有凡人女眷孩童上香,亦有散修出入,小友的灵兽未有印记,尽量别到前殿。”
“自然。”沈岁稔接过单子,抱着没精神的小狐狸一起看,食物折合三万二千下品灵石,厨具并桌椅板凳还贴心的标明尺寸。
她当即取出两千下品灵石,“剩下三万,我得找人拆借一番,物品等下找多宝阁送来,您看如何?”
觉悟仍未收,“一起交割最好,厨具桌椅倒不必多宝阁买,外边随便哪个些小店都可。”
“好,晚辈马上去采购。”沈岁稔向着周围僧人拱手道歉,特意将两瓶中品回春丹送给伤者用。
她抱着小狐狸以最快速度返回,关门就问:“你跑厨房做什么?
这几万灵石,都够买下几桌好菜好肉给你吃。
等下,你有被伤到?状态看着很不好。合神丹呢,吃一粒。”
她几个回春术刷刷打在雪狐身上,再给雷盾传讯,自己得出寺购买厨具,托别人代买显得没诚意。
这只狐,跟在自己身边真不合适。
雪狐听话的从隐形戒内取丹药吃:“你练的刀法太伤狐毛,我跳到墙外发现个小和尚,觉得他很奇怪,就跟着看看。
然后就被他暗算,反击自救时才打到吃食上。
我想挽回时,和尚们就开始攻击,总不能任他们打,就……就伤到人弄坏好些东西,然后报了你的名字。”
沈岁稔看它越说越小声,狠揉它的秃秃头:“胆子真大,在别人地盘做客还去搞跟踪。
亏的这边只是客院厨房,少有高阶弟子驻守,不然你已经变成人家一盘菜。
从今天起住灵兽袋里修炼,直到回宗门再出。”
雪狐在她按自己进灵兽袋前,快速道:“你都不问那小和尚哪怪吗?
他身上有大妖的气息,而且是阴魂。”
沈岁稔动慢稍停,抱起它对视:“佛修们都没发现,你如何看出的?”
“我冰系啊,天生对阴魂和魔物敏感。
白喀伏魔雪山那么近,雪狐一族不去那边住,就是因为它封印过魔物,不干净了。”雪狐很骄傲的说。
但见沈岁稔还给它往灵兽袋里按,它弹腾爪子叫着:“你不想知道是谁?以后防着点。”
“你能画出他样子吗?”
“我试试。”
少顷,沈岁稔见它不论用灵力还是神识,画出的小和尚都与觉行最像,干净利落将之封入灵兽袋。
但此事,她还是以传讯符的形式发送给觉行,等他出关看见定会告知师长。
她自己则是前往雷盾的院落,悄悄禀明此事。
“你做的很对,示警觉行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买厨具不必你,我传讯这边仙客楼掌柜代买,雪狐即要入宗门,就放我这里调教,你那么随意投养太过放纵它。
而你这边,将今日刀法再熟悉熟悉后,明早到苍澜山中实战历炼有助融会贯通。”雷盾给她安排的明明白白。
他见沈岁稔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道:“你练刀练的都把人家古树削半秃,我还能不看看什么情况。”
“是,长老是关心弟子。”还好有了师父的消息,可她如今的修为也帮不上什么。
不过,“我答应司徒师叔,等待黄文竹提供更多的消息,起码知晓是谁围攻谁抓走人。
当然,如果肃羽真人肯讲一讲联盟派发的任务,倒不必在此苦等。”
“肃羽不会说,你要一直守着黄文竹治伤?”雷盾自己就任职本门执法堂,清楚很多保秘规矩都是相通的。
沈岁稔不会,“那明早去不了苍澜山,我等觉行出关再去。”
她还想找借口联系司徒黄裳,什么消息都无怎么联系,怎么问师父有无回家乡。
所以,“弟子正好再多练练刀法,这次会布阵练习。”
雷盾想了想,问她:“你不想进苍澜山,怕与散修交战?”
“我不缺灵石丹药,为何一定要去打生打死?出来走动只想看看世情。
修练是为力量,是为长生,所谓契机并非都在斗法中有所悟,而是自己心境开放。
并知晓自己逆天夺命,是为演化完成的天道所不容,它才不许如今修士像上古一样百日筑基,九年丹成。
筑基才是真正迈出修仙第一步,炼气期打几个术法灵力就能耗尽,菜鸡互啄委实浪费时间。”沈岁稔还真不想跟炼气散修生死相搏,上一世她打的烦烦的。
雷盾听完她的长篇长论,沉吟良久方道:“即如此简单,你筑个基看看。”
“也不是不行,弟子这就试试去。”见到师父,哪怕见面不相识,她也算放下心里一节,筑基而已,上一世都行,何况今时功法好灵石足,不难。
沈岁稔拱个手转身即走,看的雷盾有一瞬间想叫住她。
他以为小孩子话赶话逞个强,就没太在意。
可沈岁稔却是认真的,她回房后,仔细研读那位道君的绿叶玉简内容,发现筑基对他们那代人如同喝水般简单。
只要灵力达到炼气后期,念头通达随时可以筑基,一次不成还可以接连两次三次,反正当时灵气充足。
她检视自己的丹田丰盈,灵根又比上一世粗壮有力,再看已开辟的识海风平浪静。
更重要的是,她和他们一样修的炼气心诀,搞不好道君是阵宗修士。
干!
沈岁稔当即给岑澈真君传讯,言明自己新得星辰天火,想租借大佛寺的莲池方田筑基。
说起来,烛况真君用心教授,她很感激,但对方是个懒散不喜打扰的。
比较起来,协调调度之类的事,她更信任岑澈真君。
“你还能控制住天火吗?雷盾可在你身边看护?
勿要心切,等我回复。”这边岑澈接到传讯文字,丢下正炼的法宝,一边联系师妹烛况,一边火速前往问仙峰找宗主开库房。
沈岁稔回道:“火很好就是常年无灵有点儿弱,我没告诉雷长老此事。”
闻道宗主看见这行字,略略思考道:“她不信任雷盾,换无忧或离岄去接手。
师兄也收伏过异火,劳你亲自去一趟护法吧。
岁初的情况太特殊,她早开识海,筑基后很可能没有三道闪雷。”
“此时换下雷盾,更会加深他们的芥蒂。
赶巧岁初筑基,若无闪雷,让他引雷做个样子,岂不更合适?”岑澈话音刚落,就见烛况带着虎王赶来。
开口就是:“我这有块极品火灵石,师兄带过去。
她筑基功法仍用炼气诀,让阿白一道过去。”
他们不可能两个元婴同时到大佛寺护法,太过引人注目。
她道:“刚好那边弥乐峡谷有变,师兄可以此为由拜访怀济。”
“异火多半出自峡谷。”岑澈和闻道同时想到此,“师弟速取火种,我尽快赶到。”
不多久,他临走之前,传音闻道宗主:“劝劝你师姐,想办法让司徒黄裳回来拜师。
也好找机会把岁初的亲传弟子名头定下。”
“我尽力吧,师姐不好劝。而岁初,只怕还等着拜她自己的师父。”闻道宗主想想都头疼。
……
这边厢,岑澈带阿白连续周转传送阵,终于在入夜时分赶来大佛寺,并在第一时间找怀善大师租借莲池方田。
沈岁稔万没想到他会亲至,十分感激的拜谢,并将那盒淤泥送上:“能让异火退避的。”
又将其他几枚记下的玉简上交:“入藏书楼可算弟子的功德?”
“算,全都算。”岑澈一看玉简就认出是胡四所得,当时师兄有拓印一份。
但弟子能将如此珍贵之物上交,必须算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