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修贵面露喜色:“若非你提醒,我已忘了此事。”
内侍监笑道:“还望安尚书对奴婢家人稍加照料,大恩大德,铭感五内。”
安修贵郑重道:“你是我同乡同族之亲,此番又对我有恩,我必当报答。”
两人辞别,安修贵悄然拜访哥舒浩,两人密议许久。
……
凉州,姑臧城。
高楷率领中军,踏入皇宫之中,来至谦光殿外。
环目四顾,皆金碧辉煌,令人目眩神迷。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高楷不由赞叹,“当真奢华无比。”
杨烨冷声道:“如此壮丽宫殿,不知搜刮多少民脂民膏,方才建成。”
“恐怕长安太极宫,洛阳紫微城,也不过如此。”
高楷笑了笑:“既然取之于民,便用之于民。”
“传令,将宫中金银财帛封存,以待日后不时之需。”
“是!”
杨烨颇觉欣慰,这“乱花渐欲迷人眼”,主上并未沉醉,果然明主也。
便在这时,谦光殿中,传来一声呵斥。
高楷颇为好奇,便上前一观。
原来,张雍走得仓促,宫中众多嫔妃,除去深受宠爱的许贵妃,其余皆滞留宫中,更有诸多年幼皇子,不过几岁,难以成行,便抛弃在此。
高军士卒奉命,搜查殿宇,肃清顽抗之敌,封存金银财帛,难免晃动刀枪,一片肃杀之气。
众多嫔妃皇子,哪里见过见过这等场面,一时间个个骇然,抱头痛哭。
惹得兵卒不喜,出言震慑一番。
恰有一小黄门,见妇孺遭受“欺凌”,忍不住仗义执言,与士卒冲突起来。
“奴婢听闻,高君侯起义兵,救万众于水火,解黎民于倒悬,所过之处,与民秋毫无犯,可称仁德之主。”
“如今,尔等言行无礼,恐吓妇人孺子,是何道理?”
“此行此举,岂非与高君侯本意背道而驰?”
一番话,正义凛然,一众兵卒无言以对。
高楷定眼一观,见这小黄门身材高大,面容俊美,面对刀枪剑戟,凛冽杀气,却怡然不惧,将一众嫔妃皇子护在身后,不由面露惊讶。
杨烨赞叹一声:“阉宦之中,亦有忠臣。”
“尔等都退下吧,勿要无礼。”高楷淡声道。
“是!”众兵卒连忙应下,鱼贯而出。
嫔妃皇子们见了他,慌忙下拜:“见过高君侯。”
高楷挥手请起,转而问道:“你是何人?”
那小黄门不卑不亢道:“奴婢王寅虎,拜见君侯。”
“大凉满朝文武,皆逃散一空,倒是你这内侍,忠心为主。”高楷称赞道。
“君侯谬赞了,奴婢愧不敢领受。”王寅虎低眉敛目。
高楷直言不讳:“王寅虎,你可愿为我效力?”
在他眼中,这王寅虎头顶红气成云,紫光熠熠,竟有三品高官之命,着实令人惊讶。
王寅虎拜道:“奴婢有一事相求,还请君侯应允,否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高楷笑了笑:“你但说无妨。”
“宫中妇人孺子无辜,还望君侯莫要滥杀。”王寅虎叩首道。
高楷朗声笑道:“这是自然,我怎会滥杀无辜。”
“不过,为免这兵荒马乱之时,遭受冲撞,须得留在宫中等候些许时日。”
王寅虎面露喜色,大礼参拜:“谢君侯。”
“起来吧。”高楷一挥手,越过众人,踏上金陛玉阶,一张金狮子床赫然在望。
珠光宝气,晃得人头晕目眩。
高楷微微摇头,如此奢华之物,最能消磨意志,沉迷享乐之中,将昔日雄心壮志,忘在脑后。
“传令,将此宫封禁,宫娥、内侍,愿出宫者,尽皆放还。”
“是!”杨烨拱手应命。
停驻片刻,高楷出了皇宫,来至一座府衙,升堂议事。
李安远回禀道:“主上,城中已然平定,数万军民不曾遭受兵燹。”
“好!”高楷颔首道,“城中守卒,愿从军者,编入军中,不愿者,可放其归家。”
李安远拱手应是。
杨烨开口道:“主上,城中户籍图册,国库粮仓,官衙,道观寺庙,各处亭台楼阁,诸多文献,皆已封存。”
“有劳你费心整理。”高楷面色肃然,“灾情将至,须得开仓赈济,务必妥善看守粮仓,以应不时之需。”
“遵令!”杨烨转而提起一事,“主上,西凉文武百官,不曾离去,正于府衙之外,等候接见。”
高楷微微颔首:“让他们稍候,我必亲自接见,以安抚人心。”
“若有贤才,可酌情录用。”
杨烨、李安远二人齐声称是。
正商议时,忽见一员斥候匆匆奔来,禀报道:“大将军,韩都尉传来军情,张雍逃至张掖,他已射杀张仲琰。”
夏侯敬德拧眉道:“主上,除恶务尽,末将愿为先锋,领一万兵马,攻取张掖,擒拿张雍。”
高楷摇头道:“张雍有道门高人辅佐,气数未尽,纵然兴兵去攻,也不过徒劳。”
“他逃脱须虎伏击,若我所料不错,必有忠臣来救。”
“大将军洞见千里。”斥候赞叹不已,“据闻,西凉禁军哗变,杀李正则、魏方静,重伤韦师政,险些诛灭王公大臣。”
“却有删丹县令安修贵,率兵来援,又有突厥汗王之弟哥舒浩,领军来投,方才抵达张掖。”
高楷玩味一笑:“西凉军中,尽是粟特、突厥人,张雍岂能安枕?”
杨烨笑道:“依微臣看来,这西凉朝廷,来日必有争端。”
夏侯敬德蹙眉道:“主上,何不趁此良机,征发大军,毕其功于一役?”
“若等张雍重整旗鼓,怕是战事不断,百姓难安。”
高楷微微摇头:“收粮之时将至,这一岁,旱情牵连甚广,我须得返回金城坐镇,安定民心。”
此事议定,高楷在姑臧城驻留半月,便班师回返。
……
廓州,米川城外五十里处。
一支吐谷浑兵马正在行军,为首者,正是慕容承瑞。
“世子,凉帝前番派遣使者求援,您不为所动,如今,为何突发大军,兵临米川?”身侧,司马德堪面露疑惑。
慕容承瑞笑道:“德堪你有所不知,我那好岳父,有求于我,却并非私事,而是两家相争,怎能不慎重以待?”
“倘若他一言我便出兵,颜面何存?”
“正要稍作拖延,以示为难之处,又出其不意,攻下廓鄯二州,解姑臧之围,不叫西凉轻视。”